叶笙推让,被瑛夫人过来冲手背上"啪"地打了一下,瑛夫人见叶笙伸舌头便教训说:"让你拿着你就拿着,仔细冻了手,又红又痒拿不得笔写不得字你就知道厉害了。"
三位夫人处过了关叶笙这才捧着手炉跑出来,大丫鬟跟在身后走到内宅院外看等候的侍剑和奉书把斗篷给他披上这才转回去。
在黄府学习了不多时,宫里来人将黄太医宣走了,叶笙便收拾了书本回家。坐在轿子里走着走着便听到熙熙攘攘的声音,叶笙小孩子心性把厚实暖和的青云毡轿帘掀起来看,一处宅邸前灯笼高挂门庭若市热闹非凡,便对一旁正探头探脑观看的奉剑问:"奉剑,这家做什么啊这么热闹?喜事吗?"
奉剑滋溜就跑,回头喊:"我去瞧瞧。"轿夫慢悠悠走着,不多时奉剑赶上来掀开帘子说:"不是喜事也差不多,听说是户部侍郎崔大人升迁进了枢密院了。"
"哦。"叶笙答应着。
奉剑接着说:"听说枢密院专门掌管全国军机、边备、征战等事,那可是个厉害地方,门口那些人都是赶着道贺得。"
回到家中,北项鸿早已回来,坐在暖笼上拈着黑白子解珍珑,看叶笙咚咚咚跑进来,脱了斗篷跑到案前,研开朱砂,拿起桌上的羊毫取了,在墙上的"九九图"中勾画涂红了一片花瓣。
这"九九图"上画着一枝素梅,素梅上九九八十一个花瓣,是长鹤亲手画的,冬至那天让仆从送来。从冬至次日起每天涂红一瓣,涂满了八十一个花瓣,九九寒冬也就过了,也成了叶笙每日傍晚必做的事情。
叶笙扔了笔跑到暖笼前盘膝坐在北项鸿对面,把两只手伸出来塞进北项鸿的大手里取暖。北项鸿握着他的手给他揉搓说:"今日怎么会来得这么早?想是你学习用功,黄太医放你的假?"
叶笙学着黄太医的神态,摸着下巴下面并不存在的胡子说:"小笙,宫里来人宣我即刻入宫,今日就到此吧。你早些回府,路上不可贪玩逗留。"学完了自己也嘿嘿地笑。
北项鸿哈哈笑说:"淘气,这些日子你都没歇过该好好犒赏你,过几天天更冷,等河面结了冰咱们就歇课一天,我带你去坐冰床看冰戏,热闹得很。"
叶笙扁扁嘴说:"不要,结冰有什么好。往年我最怕冬天,冷得耳朵鼻子都要冻掉了,晚上娘亲总是把能盖得东西都堆到我身上抱着我取暖,又吃不饱,又冷又饿。每到冬天我就想,要是只过夏天就好了,没有衣裳穿也不要紧,没有东西吃喝点水就行了。"
北项鸿一时无语,他自小锦衣玉食从来没有为了吃穿发过愁,眼见叶笙说得如此轻松,却知道这些不是轻易就能熬过的苦难,心里疼惜,拥他在怀亲在额头上。
叶笙自己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心想,哥哥他们一心让我快乐,我却说这些个给他听,便搂着北项鸿的脖颈在他脸颊上亲了亲说:"走吧,去吃晚饭,我肚子饿了,夫人说今日里让厨下做糟鹌鹑和桂花鱼给我吃。"
北项鸿第二日上朝才知道,黄其临时进宫,竟是因淑妃小产,他并不是太医局指派给淑妃的方脉医官,只因医术精湛被叫了去方脉会诊。淑妃落下了一个男胎。
皇宫产阁中淑妃面如死灰躺在床上,一把青丝蒙了尘般拖在被上。太后坐在一旁轻声说:"看开些,你还年轻,皇上又宠你还怕没机会?"
淑妃不语,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帐顶,半晌吐出一口气来,紧紧抓住太后的手说:"我的皇儿!我的皇儿!"
太后拍拍她的手说:"罢了,你身体娇弱,日后当心些,先调养好身体要紧。"
淑妃满脸怨恨,握着太后的手用力,指甲掐进太后的皮肉里,一旁太后的贴身宫娥忙上前把她的手拉开。淑妃一个字一个字的从齿缝中蹦出来:"我的皇儿是冤死的,母后你要给我做主!皇上,皇上,要给我做主啊。"
太后起身,柔声对产阁内的宫娥说:"伺候好淑妃,若要什么赶紧让内藏库去办。"宫娥忙答应着恭送太后凤驾。
太后一走,淑妃的贴身宫娥忙走过来说:"娘娘您且忍忍,万不可什么都与人说,这要传出去。。。。。。"
"冤死的,我的皇儿是冤死的,皇上,皇上!"淑妃凄厉地哭喊。
"冤死的?"储辰宫中琳妃嘴里吐出两片瓜子皮儿,脸上带着一丝冷冷的浅笑对自己的心腹说:"听听这话,勾藤牵蔓的。谁的主使?自己不放聪明点儿,倒怨别人。"
宫娥用美人捶轻轻敲着琳妃的肩头小声说:"扑着个影儿就瞎喊,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影儿?"琳妃咯咯笑说:"实打实,四个皇子的母妃加上没有皇子的皇后都有嫌疑,五个人,她敢牵扯哪个?哼!早就说她没这个命。去,拿上两斤上好阿胶,就说我送她的,补补血。"
英华宫中太后闭目养神手捻着佛珠嘴里喃喃着念佛,皇后坐在一旁用金夹子夹胡桃,手指捏着金夹子"喀吧吧""喀吧吧"地响。太后睁开眼,皇后将胡桃仁收在一个粉釉团凤荷叶边的碟子里捧过来。
太后收起念珠看了一眼皇后脸上的泪痕道:"你也不用害怕,知道不是你,皇上心里头明镜儿似的,不会深究,再宠她也不会让宫闱内乱。"
皇后勉笑说:"我不是害怕,我也只有到母后这儿来哭了,看到淑妃今日想起我当时来,那一胎不知道是男是女,就这么没了。"
太后叹口气说:"唉,你也别灰心,皇上嘴上不说,他和你少年夫妻亏待不了你,你只学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