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夜晚,施即休睡得正酣,不知为何突然醒了,施即休从榻上坐起来,夜风中送来些与往日不同的气息,有点锋利,不是杀气,想再多观察观察,却好像什么都抓不住,只觉得心里一阵失落,刚要躺下再睡,见一个人影出现在榻边,垂目坐着,施即休心脏像被人用力捏了一把,扑上去抱住那人。
那人没有躲闪,也没有推开他,施即休呢喃,“小七……”
夜影摇晃中,施即休把那人拉到榻上来,倾身去找她的嘴唇,小七竟然也没有躲,反而将两条手臂环上了即休的腰,一瞬间周遭就升起了让人沉醉的气氛,即休只觉得从前所有的冰霜此刻都消解了,从此要回去过去的恩爱时刻了,于是激情翻涌,眼里流下眼泪来,两人的衣衫渐渐都落了地,小七露出肌肤,即休的手突然摸到了她腹间那一条细长的伤疤,虽然已经长好了,但仍清晰可辨,那是在中九峰下他亲手留下的伤痕。
施即休停下烫的手脚,“小七……对不起……我如今真的知道错了,真不值得你原谅,你看这伤,它长好的时候,一定藏满了对我的痛恨吧!那一年在烟霞城,我并非故意要不辞而别,要弃你而去,只是碰到了——”
小七的手指有点凉,捂在了即休的口鼻上,“今日不想听你道歉,但尽此刻欢欣吧。”
即休的眼泪滚烫,滴落在小七的皮肤上,他抽了一下鼻子,“总觉得欠你许多解释,想细细说给你听,说我那些歉意和情义,这许多年没和你好好说一句话,心里一直是空的——”
小七手指紧紧地掐住即休两片嘴唇,让他不能再说一个字,“此刻不想听,你若一定要说,我就走了。”说着起身佯做要离去。
即休赶紧扑上来,死死抱着小七的腰不松手,“好好好!你不想听,我就不说了!你什么时候想听,我什么时候说,你永远都不想听,我就永远不再说了!你别走!”
小七松开了对抗的力气,回过身,两人唇齿相交,肌肤相亲,不论嘴上说的多绝情,身体的想念却无可遁形,那是梦中曾想念过多少次的人,此刻就能将他真实地拥入胸膛,融入血脉。直等到万物俱寂,露重更深,才算打完了一个回合。
即休想把小七抱在怀里,小七却不愿意,几下便甩脱了即休的手,起身穿衣,好像不知道怎么出现的一样,倏忽就消失了。
即休觉得累,又睡了一会,等到天亮,特意打扮了一番,高高兴兴往暖风送去找灵岳,却被守门教众拦住,仍旧说他是闲杂人等,即休不悦,挥手掀翻了两个就往屋里闯,灵岳刚刚吃过早饭,见他进来,仍旧不理不睬,怒喝门口守卫,“今日何人当值?怎么放他进来了!自己去领罚!”
即休拉住灵岳手臂,满眼疑问,“小七?怎么?还是不同我说话?”
灵岳白他一眼,转身出门,教众进屋拿起兵器,围住了即休。灵岳听他在身后气急败坏地喊,“你这人怎么这样!?也太不地道了!”
虽然还是不同他见面,也不同他说话,但是每隔三五日,灵岳总是半夜来到戚风阁,趁着黑夜,无人看清她的面目,便可不再掩饰,肆无忌惮,狠狠撕咬一通,一晌欢愉后又趁着夜色走了,从不逗留。
偶尔有时候,灵岳不过来,夜里遣人来将施即休叫过去,但是完事后,也不让他留,一脚踢下床去,让他回自己的居所,从来也不同他说体己话,只有些激情难自抑时候的呢喃和喘息。施即休日日百思不得其解,一头雾水蒙头,但还是每次灵岳一来,或者他去,所有的不满都忘了,只顾得上眼前欢乐。
唯有一次,灵岳遣人去叫他来,那一日灵岳喝了点酒,在等即休过来的时候睡着了,即休才算有了个机会,像从前一样,让灵岳枕着他的一条手臂,另一条手臂被她抱在怀中。即休的脸埋在灵岳的头里,紧紧贴着,安稳睡到了天亮,等灵岳醒了,将他打了回去。
但这样一来,教众倒是对他又更温和了许多,好些时候他想进暖风送,也不再厉声呵斥,兵戎相向,只是摆出为难表情,“公子还是走吧,别叫小的为难,放公子进去了,教主要罚。”
十二月中开始,灵岳突然不过来了,也不叫他去,即休焦躁地等了十几日,仿佛石沉大海,他开始睡不着,一夜里要去暖风送外面转好几圈,生怕是有旁人取代了他的位置。
新年那一天,他实在苦闷难耐,同陈错喝了半夜的酒,把这事情同陈错都讲了,央求他去问问灵岳,他是否又做错了什么,陈错不应,即休反复哀求,终于答应过几日去帮他问问。
正月初五,陈错让人叫施即休来听回信,施即休小跑着就来了,满脸焦急,心里又担惊受怕,彼时朱敞也还在蝴蝶谷,虽然他不常在灵岳面前露面,只是同如瓶一起跑来跑去,但是他若回蝴蝶谷,灵岳对他态度十分可亲,总是笑脸。
现在赶上过年,他也在蝴蝶谷呆了好些时日,施即休每夜里去暖风送转过之后,还总是装作不经意地去看看朱敞,见他一人独自安睡,才能安心回去。
陈错今日奇怪,竟然摆了酒宴,施即休急哄哄说,“还吃什么饭!她怎么说的?”
陈错却不急,一定要施即休喝三壶酒才能告诉他,施即休没办法,一口菜也没吃,拎起壶干了三壶,瞬间从头红到了脚,还不住呛咳,衣衫湿了一片,狼狈不堪。
陈错笑说,“小妹说,没什么别的原因,就是不太方便再见你。”
“有?有什么不方便的?有什么活你直说!做错了我改还不成?”
“你改不了了,她有喜了。”
施即休还是不明白,拧着眉头问,“她有什么喜事?”
陈错拈起一根筷子敲了施即休的头,“有喜了!怀了孩子,你要当爹了,明白吗?”
施即休伸手一拍脑门,好像失去了意识一样后退两步,拌在了椅子上,险些跌倒,“我?我要当爹了?我也能当爹?”
陈错拉他坐下,“你怎么不能?我倒是真羡慕你!”
施即休盯着陈错,一惊一乍,“这么说!就是她肯原谅我了?”
陈错摇头,“那可不一定。”
叫施即休吃饭喝酒,该当庆祝一下,施即休却不吃,顶着一张红脸就往外跑,神情好像见了鬼。
那天傍晚,灵岳和陈错站在半坡上,看见施即休骑着一匹快马,疯了似的往山谷口跑,灵岳怒道,“你看看!我就说不要告诉他,他只知道跑!”
“告诉他的时候,没见他十分惊慌啊……小妹,你别急,我这就去把他给追回来!”
灵岳满眼落寞,“算了,我追够了,他要跑就让他跑吧,我自己也不是不能养。”
陈错叹着气,也不知怎么回答。
灵岳转身,丢下一句,“当年怎么会看上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