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岳听了成峰讲述他和沈西楼的安排,次日便出去望家,给蒋玄武下战书,决斗约定在三日后。凤灵岳承诺她不插手他俩人的决战,蒋玄武也承诺他一个人前往。
这三日里,华成峰吃了沈西楼给的药丸,欧阳青鸟也调配了各种修复伤口和华成峰能受得住的补药,缓缓进补。
三日后的早上,是个阴天,成峰穿戴整齐,腰间悬着钢鞭,头上扎着高高的马尾,好一个英俊的少年郎。
临行拉住闻善和弦月道别,“我今日只有四成把握能战胜蒋玄武,若是我不能活着回来,一切计划如旧,你两个和歃血盟剩下的人一起,躲起来,活下去,好好练武,十年之后,我的亡魂要是看不到这院子里升起歃血旗,半夜要来找你两个算账!记住了吗!不要哭哭啼啼。”说着伸手给那俩人擦一下眼泪。
闻善哭着鼻子,“师父!你说点吉利的!你这样说我们害怕!”
成峰敲了敲俩人的脑袋,“怕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何惧生死?”
那程风雪也躲在一旁角落里,使劲地摸眼泪。
外面乌沉沉的天压着地,好像要下雨的样子,与众人一一叮嘱过后,成峰在大家凄切的目光中,毅然决然地走出歃血盟的大门。
身后众人一直保持着目送的姿态,没一个人动。
突然,华成峰又踹门进来了,越过众人,直接走到欧阳青鸟身边,拽着她的胳膊拉到了一边,成峰盯着青鸟的眼神好似带着火,“青鸟,你听我说两句,往后怕是没机会了,我没有疯,你不要生气,我要是今天死了,这一生终了二十二年,往后人们提起我的时候,连二十二也记不住,他们会说,华成峰二十多岁就死了。你知道么?青鸟。”
青鸟一愣,成峰语气严肃,让人没法打断,“不管活得多么短,我真是不想留一丝一毫的遗憾在这人间,所以哪怕必死,我也还是要去,这本就是我自己的仇,生死都要我自己扛着;还有一件事,青鸟,我必须要和你说清楚,否则死不瞑目!”
“那天跟你说的话没说完,你以为我是和旁人一样的登徒浪子,我告诉你我不是,要是今天不死,我便要与你携手白头,不是虚情假意,不是欺你哄你,全是肺腑之言,但……要是今天死了,青鸟,你记住我好吗?记住华成峰死那年二十二岁,意气风,今日舍生取义,是个英雄好汉!不是孬种!他还想要娶你,虽然到最后没做到,但心意一直有。”外面起了一阵狂风,成峰再没说一句话,盯着青鸟的眼睛,突然搂过她的脖颈,在她唇间落下深深一吻,转身冲了出去。
青鸟呆在原地,像被那一阵风吹空了灵魂,无法言说的失落感弥漫全身,委屈得想哭,唇间仍留温热,那一吻回味悠长。难道他竟动了真格的?难道他今天真的会死?
这孤胆英雄,风掀起他的衣摆,那半边天的乌云好像都压在他的肩头,他坚定地走向未知的命运,哪怕深爱也不能将他留住。
出了城,上了山岗,正行间,一柄金色的小板斧迎面劈了过来,成峰手间突然生出条钢鞭,只听咣啷一声响,钢鞭缠上灵龙斧柄,力大无比,灵龙斧脱了手,被钢鞭带着转了一圈,再朝蒋信义飞过去,蒋信义旋身接住了灵龙斧,成峰怒道,“姓蒋的又说话不算?”
蒋信义一笑,“我替叔父来打个头阵,怎么了?不违反你们的约定。”说着灵龙斧又出,要说一年前,蒋信义大约还可以和华成峰过上一百招,到了今日,他已经远不是对手了,成峰手中的钢鞭挥舞着,拨云卷雾,将灵龙斧遛得滴溜溜转。
成峰想,为了让他老蒋安心,他不能全身而退,必须要受点伤,但是他也不能白受这伤,想到这里,故意卖了个破绽,蒋信义已经明显不敌,他自然要紧紧抓住这个破绽,板斧好像化作一条龙,朝着成峰胸口飞过来,成峰略一晃神,侧身就躲,但是没有全躲过去,手臂上添了灵龙斧的一条痕迹,正是握着钢鞭的那条手臂,手一抖,钢鞭落地,蒋信义狂喜,赶紧又上前一步,打算乘胜追击,哪成想成峰的钢鞭从地上飞了起来,一端缠绕在成峰的脚上,成峰一个跟头,钢鞭的另一端狠狠地抽在了蒋信义脸上,蒋信义捂着翻着血肉的脸,嚎啕大哭,成峰收回钢鞭,抬足就继续往山岗上跑。
没跑一会,宋依稀从一旁闪身出来,两人各自拿着兵器,对峙了一会儿,宋依稀突然抽出铜笛,华成峰举起钢鞭迎战,这一战更是快,只打了不足十合,华成峰手背上出了一道伤,宋依稀全身而退。
华成峰拔腿再跑,宋依稀也没追,眼看着快到岗顶上了,许氏母子同时出场,那许方寸对华成峰充满恨意,他曾偷袭许方寸的土华分舵,令其损失惨重,那许中升也不是什么善类,手里使一条狼牙棒,母子俩一起出手,将成峰围困其中,刚打了没多久,灵龙斧又飞过来,此番那灵龙斧的凶猛已然与适才不同,刚刚遇到的灵龙斧确实是替叔父打个头阵的意思,而此刻的灵龙斧,却在说,你抽了老子一鞭子。
许氏母子和蒋信义三人围攻,华成峰应付起来颇有些费力了,一闪神,腹部横着中了一棒,那许中升力道很大,成峰十分吃痛,猫着腰后退,许久没直起身来,嘴角流出鲜血,那一棒本是当着胸来的,若是中了,那力道难保内脏不受损,所幸中的是腹部,成峰又尽力后退,受的只是皮肉伤,看着重而已。
成峰领了这几个伤,便不再跟他们恋战,钢鞭横飞,一条化作数条,三人也都被抽得狼狈,成峰并未赶尽杀绝,趁着三人吃痛犹疑,迈开大长腿,朝岗上飞奔而去。
站在卷平冈上,那天仿佛压得更低了,蒋玄武敦实的身影在山雨欲来映照之下,虎虎生威,成峰一步一晃地朝他走过来,蒋玄武直盯着他,双手抱胸,剑棍立在一旁的地上,人与剑纹丝不动,华成峰好像站到蒋玄武对面已经费尽了力气,嘴角挂着血,眼眶青,眼神闪烁。
蒋玄武声如洪钟,“华成峰,你来迟了,怎么?你怕了?”
成峰咧开带着血的门牙,声音里透露着虚弱,“明知故问!”
“哼!没说路上不可以袭击,你还是不错,居然真的能打到我面前来,你果真自己来,不怕我这里布下天罗地网?”
成峰瞪着他,“你不会,你也想跟我打一场,你想将来对人讲,我们父子二人都死在你手上,对不对?”
“你知道自己必败,你还来?”
“为何不来?”华成峰豪情万丈,“死又何惧?我即便死,也要夺你半条命,剩下半条,将来自然会有人替我拿!”
“靠你那两个不成器的徒弟么?”
华成峰甩出钢鞭的一瞬,一道闪电划过,好像是钢鞭劈开了云层一般,“休得再废话,出招吧!谁生谁死,今天就见分晓!”
钢鞭迅捷,蒋玄武反而好像行动很慢,成峰观察,蒋玄武若是心思正,该已成为一代宗师了,蒋玄武抓华成峰的招式的痛处抓得很准,他没有多余的花招,剑棍每一式都不浪费,招招点题,十分沉稳,对比之下,好像华成峰的招式有些花里胡哨了。
成峰连出了将近五十招,钢鞭竟没有近蒋玄武身一下,蒋玄武脸上隐隐带着笑意,好似必胜,但他也不敢全然放松,华成峰的五十招,没有定式,不是任何一家的即成武学系统,很像是现场临时编出来的,招招都不重样,蒋玄武预料不出华成峰接下来会出什么招。
此刻蒋玄武想在华成峰身上看的,已经都看到了,突然加快了进攻的度,剑棍凶狠,钢鞭霹雳,两厢纠缠,难分难舍。
成峰突然艰难起来,蒋玄武剑棍不仅力道大,度快,那棍上还有真气随着一招一式散出来,即便是剑棍不到之处,只要被那真气扫到,便是一道血痕,成峰突然惊悟,这便是摧心掌,只不过蒋玄武已经练得出神入化,将掌法内化为剑法,或者哪怕不是通过剑棍,飞花摘叶,都可摧心。
成峰只得更加小心谨慎,倏忽间,一百招已经过去了,成峰被剑棍真气撕破了衣衫,划伤了几道皮肉,蒋玄武的剑棍几乎毫无破绽,成峰仔细对敌,防着自己漏了怯,让蒋玄武有机可乘。
成峰虽然只有二十二,但是他的耐心可不比蒋玄武少,此刻越沉稳下来,摧心掌威压持续升高,成峰渐渐有些支持不住,露了些狼狈之相,蒋玄武便按奈不住了,对付华成峰这样变化多端的对手,要谨防夜长梦多,蒋玄武剑棍像搅动了山岗上的风,呼啸啼鸣般朝着成峰杀过来,终于,成峰刚刚受了狼牙棒的位置,受了蒋玄武重重一剑棍,二度受创,华成峰几乎肠穿肚烂。
蒋玄武笑得眼角弯弯,仿佛意料之中,又好像意料之外,华成峰痛得七荤八素,手抖不停,但是手上的招式动作须臾不敢停,不过力道已经在减弱了,蒋玄武继续步步紧逼,又一剑棍凶猛地砸在了成峰后背上,成峰往前趔趄,喷出一口血,转身刚要回击,剑棍的尖已然到了他喉头,他知道下一秒,那尖刺就要从剑尖上伸出来,一击穿喉。
成峰用尽了全部力气,扭出了个常人扭不出的造型,好像突然化身一条水蛇,软趴趴砸在地上,堪堪躲过,尖刺从剑棍尖上出来了,像个巨型的马蜂尾,蒋玄武一惊,原本势在必得的一招,他怎么可能躲过,成峰脸上闪过一丝邪笑,蒋玄武只见华成峰袖口一挥,一瓶热油泼在了他脸上,顿时脸上仿佛被火烧一样,眼睛也被迷住了,蒋玄武痛叫一声,伸手一摸,摸下来一片脸皮,不英俊也不潇洒的蒋玄武,毁容了。
蒋玄武的眼睛看不见了,成峰趁机抽了几鞭子,蒋玄武哀嚎着,捂着眼大叫,“华成峰!你个小王八蛋!卑鄙!”蒋玄武听着声音躲着那钢鞭,但是还是挨了几下,不过有软猬甲,只是痛,没有伤。
“你姓蒋的卑鄙了这许多年!怎么不容许旁人卑鄙一次了!”
蒋玄武奋力地挣扎着应付了十几招,眼睛逐渐能看了,但是眼皮好像烧没了,眼睛十分干燥,一睁就疼,蒋玄武硬是顶着那疼瞪着眼,挥舞起剑棍,招招下死手,比刚刚更加凶狠残暴,蒋玄武面目狰狞,成峰看着没有脸皮的蒋玄武,一股恶心的感觉涌上喉头,他此刻也想战决,万一山下那四个上来助战,今个就没戏了。
急了,出手就有点混乱了,竟然被蒋玄武在毁了脸的情况下占据了上风,两人都丝毫顾不上风度和风采,招式堪称流氓,成峰被蒋玄武压制住。
但是华成峰心里细数着,要顶一刻钟,在这中间,成峰又挨了两棍,身体里的气力一点点在流失,蒋玄武血肉糊涂的脸上,居然露出了喜色,但是一刻钟到了。
成峰突然爆出一股力量,使出了几招蒋玄武从来没见过的招式,如天女散花一般迷了人眼,蒋玄武腹背中鞭,原本不怕,但没想到,软猬甲居然裂开了,一片片掉了下来,那热油便是化解软猬甲的东西,顺着蒋玄武的脸和脖子,流进了衣衫,化了软猬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