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峰不吃,他侧脸对着灵岳,不看她,低头摆弄衣带,一副气瘪瘪的模样,“吃什么吃,气都气饱了,吓也吓死了。”这才扭过头来,“灵岳,从上次烟霞一别,这才两个月,你从前一直要杀他,怎么过了这俩月,你却跟他好了?是,烟霞的时候我惹你生了气,但是我心里并没有放下你呀,我信你心里也装着我,这现在……现在到底是怎么了?这两个月生了什么事?为何……我不明白,你把我搞糊涂了,我真的不懂了——”
成峰果然一脸的糊涂,难过。
换凤灵岳低下头,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成峰,这世间事,哪有都那么明白的,情之一字,更是说不清楚,也不知是为何,总之是到了今天这一步,谁……也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这就是你给我的交代吗?没有办法吗?你有办法的,你离开他,跟我走,好不好?没有他,我们也可以很好啊……”
“成峰,没有回头路了,我已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了,望你谅解。”
成峰像心口撞在一座冰山上,被那冰锥扎透了心脏,不可置信,“你……你对他用情有多深?”
凤灵岳沉默了一会,她表露心迹,也为了让成峰死心,“犹胜我命。”
成峰手捂着胸口,眼泪瓢泼而下,他死咬着自己的嘴唇,连鼻尖都在颤抖,“那我呢?我又做错了什么?”华成峰从前,别说在女人面前,但凡在个人面前,他都不肯轻易落一滴泪,一定要撑住自己硬汉的形象,可此刻,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是,没有办法。
他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在她面前哭,但是做不到,他告诉自己至少不要哭得这么可怜,还是做不到,华成峰一个八尺大汉,哭得幽幽怨怨,楚楚可怜。
“成峰,你没做错,我也没错,他也没错,这只不过是——这就是世事吧。”灵岳站起身,走到成峰身边,想要安慰他一下,成峰却一把搂住她的腰,将头埋在她腰间,声嘶力竭地哭喊,“是谁告诉我的这江湖上快意恩仇?这爱也不能爱!恨也不能恨!不痛快!太不痛快了——”
灵岳轻轻拍了拍成峰的肩头,任凭他哭个够,成峰哭了一会,突然站起来,跳了两步,把凤灵岳推在了墙上,成峰眼睛这会已经有点肿了,用他又高又壮的身躯,将凤灵岳困在自己两臂之间,两人近在咫尺,灵岳惊愕地问,“成峰!你要干什么!”
成峰竟然低头要亲她,“我哪里不如他?怎么他个后来的能抱你能亲你?我怎么不能?我今日就要把这便宜都占尽了,我让你们俩中间,永远都隔着我!”
华成峰的眼里闪耀的是愤恨,是求不得,便要同归去,灵岳用力地挣扎着,成峰用胸膛压着她,一只手就去扯她的衣衫,凤灵岳满眼的惊慌,眼睛瞪得像铜铃大,“华成峰!你疯了!我一喊,他可就回来了!”
“你喊吧!他回来也晚了!”华成峰手脚不停,凤灵岳觉得要被他压碎了,一片衣袖被成峰撕开了,弦月该是听见了屋里的动静,但是他没进来。
凤灵岳长吸了一口气,突然放弃了挣扎,这倒是把华成峰吓了一跳,他也停了下来,两人近距离对视着,灵岳说,“成峰,你要是非争这一口气,我便应了你,但我仍信你是个正人君子,你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不要做将来让自己看不起自己的事。”灵岳目光灼灼,烧进华成峰的眼睛里,他脑子逐渐地清晰了,还用等将来?现在就有点瞧不起自己了,心说我这干的是什么事?我这不是个畜生么!
成峰险些被自己一口气噎着,他松了力,缓缓后退了两步,“当真再无可转圜了吗?”
灵岳无声息地摇了摇头,成峰抹了两把眼泪,眼里看不太清神色,“那就此——别过吧。”而后松开手,一瘸一拐地跳了出去,一边喊着,“弦月!走!回家!”几滴泪飘洒在空中。
即休回来的时候,成峰俩人已经没影了,屋里收拾的整整齐齐,没有撕扯过的痕迹,灶屋里已经煮起了草药,袅袅药香,灵岳换掉了那件被扯破的衣裳,正在院里收拾被那俩人砸坏的物件,施即休进来,夺过灵岳手里的东西,“他走了?有没有打你?”
灵岳停手,仰头看着他,“他敢打我?倒是你,怎么能被他给打成这样!你本事呢?”
“哎!他不懂事,我还能跟他对着打吗,我受他几下,让他出出气。”
“进屋我给你擦擦。”
灵岳拉着即休进了屋,让他坐好,为他擦去面上灰尘,换下脏衣,用冷水敷那肿了的脸,即休撒娇,“你给我梳梳头,你看这头里边都是土。”
灵岳笑笑,“好——”拉着长调。
灵岳将梳子沾着水,给即休细细地梳洗他的头,即休说,“现在可算是能光明正大的让你来梳头了,原来在烟霞的时候,想让你给梳梳头,还得编一大堆瞎话。”
灵岳说,“你可算承认了。”
即休又说,“七啊,你给我讲讲,成峰都跟你说什么了?你一句一句学给我听听。”
灵岳便把俩人的对话从头说了一遍,唯独没说那句犹胜我命,她怕施即休听了骄傲,没讲最后成峰险些疯那段,他怕即休受不了那个刺激。即休听了叹气。
灵岳的手指还在他的间穿梭,时而十指扣在他头顶,轻轻地摩挲,灵岳问,“即休,我问你,弦月与我讲过的那段,可是实情?”
即休撇撇嘴,“是实情,但那都是上一辈子的事情了,我那时候只是受命办事,哎,就算没有那张通缉令,我也不会再替太师府做事了,太伤天理,但从前年纪小啊,不懂是非善恶。”
“你受的命一定是杀光他全家,你怎么手软了留下两个?”
“那姐弟俩很可怜,我没杀过那么小的孩子,真不忍心,哎,当年错的,何止是这一件。小七,我也害怕,我杀了那些人,要是都来找我偿命,我怕是抗不过这两个月。”即休神情落寞,灵岳没想过,那些事对即休也有这么沉重的影响,要不然他为什么要躲起来这么多年,灵岳想让他不要再想这些事,就逗他,“我听说,人王家的姐姐,当年也是对你芳心深许,弦月说你在他家院子里,和人家姐姐住了半年,你倒是给我交代交代,那半年,你都干啥事了?”
即休挣扎着想站起来跑,却被灵岳一把拉住了头,“别慌,慌什么?就这么说,我听着呢。”
“小七啊,你这不是为难我么……这怎么好和你说……我要是说了,你该生气了……”
灵岳手上加着力气,即休觉着头皮紧,灵岳说,“你不说我也生气,还是说吧。”
“额……小七你轻些……多少年的事了……我这么和你说吧,我跟她……哪都没有和你好……”
灵岳笑一声,头梳好了,“当真吗?”灵岳手放在即休脖后颈上,做出要掐住他的动作,即休声音僵硬地说,“当……当然!”
灵岳拍拍他肩膀,“药好了,来吃药!”
即休喝着苦药,一声也不敢抱怨,扭着脸往里咽,灵岳好笑地看着他,他要是不好好吃药,那就来交代交代王红参的事情吧。
半夜凤灵岳从噩梦中惊醒,即休起身抱紧她,拍着她的后背,“小七不怕不怕,做梦了是吧,我在这呢,别怕。”
灵岳伏在即休胸前呜呜痛哭,“即休,我是个坏人,成峰是个好人,不该这样伤他。”
即休劝着,“没事没事,你是坏人,我比你还坏,大不了咱们就做一对坏人,你就尽情地当个小恶魔,尽情地……行凶作恶,我护着你,有什么可畏人言,有什么风刀血雨,朝我来,我都担着,我心里又没有什么江湖道义,我谁也不怕!”
半晌,灵岳才在即休的怀里安稳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