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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恩把自己锁在卧房里,手里颤抖着,拿着刚刚誊抄下来的最后一幅琴谱,与之前的四幅铺在一起,并拿出一堆手稿,一会仔细端详原稿和誊稿,一会在自己的手稿上写写画画,之前虽然一直少一幅,但是经过多年的钻研,怀恩深信自己已经基本上破解了琴谱的密码,也习得了琴谱的神功,只差最后一步,也许就半步,他就可以破解出琴谱全部的绝学以及治病救人的秘密。
怀恩五指轻轻地搔着头顶,想到抓狂处便要用力抓破头顶,但是又用极强的定力控制下来了,少林寺方丈大师,头顶不能有破损的伤痕,不能有手指印,只能有佛光。
如此般不知觉,时光走得飞快,转眼就到了晚上,光线暗了下来,怀恩点着灯继续钻研,脸上像戴了个鬼面具,一个鬼脸在烛火下时隐时现,狰狞惊恐。
怀恩拿出一架木琴,上面的琴弦断了三根。
一定是这琴弦的问题,每当弹到最后一节的时候,所有的琴弦全都会经受不住那压力而断掉,若是要换上天玄剑丝做的琴弦就没问题了。
怀恩一拍脑袋,对,怎么把他给忘了,于是收好了东西匆匆往那地牢奔去。
然而那地牢里早已人去楼空了,怀恩心内忽然冰了一下,他觉得什么东西出错了,脑内飞转动,又奔到怀仁的住所,叫人打开门,看了一眼怀仁还在,便安心了些,怀仁大喊着朝怀恩扑过来,却叫棍僧又拦了回去。
怀恩转念便去了净慧的寝室,强压心中的怒意,面上一副祥和的样子,轻轻敲了敲净慧的门,净慧赶紧出来应门,有点惊讶,又不显得意外,“师、师父,天已经晚了,您怎么来了?”
怀恩淡淡说,“为师有一处谜题破解不掉,你来帮我看看。”
净慧关上门便跟着怀恩去了怀恩的卧房,进去之后,怀恩反手将门落锁,净慧刹那便觉得全身凝上了一层冰霜。怀恩却还是往日的慈祥模样,指着佛龛前的蒲团对净慧平静地说,“跪下。”
净慧便听话跪在了佛龛前,心里开始害怕,抖得像筛糠,从他的指尖看得出来,心里不住地默念佛号也不管用。
怀恩在他身后站了一会,开口道,“为师没有想到,到最后竟然是你背叛了我。”怀恩语调平静至极,甚至不像质问。
净慧张了张嘴,声音有点空,好似无源之水,“师父……徒儿……徒儿……”
“为师做任何事情,并不避着你,为师心底认定,无论师父做什么,你也会跟为师站在一起,如今看,是我想错了。”怀恩一只手放在净慧的肩膀上,净慧颤抖了一下。
“师父,可是您教徒儿的,是公理道义,是磊落坦荡、胸怀天下,是慈悲为怀、不欺神佛!”净慧的声音也在哗哗颤抖。
“是为师把你教成如今这个好样子,所以你现在把这些本事变成了杀我的刀?我也不必和你说什么养育之恩,你这孩子,这一点倒是跟我很像,你既然做,想必是全都已经想好了。”怀恩还是十分平静,“罚你,认么?”
“徒儿……认!”
“不许叫喊。”
“师父!”净慧语调突然拔高,甚至有点尖利,但带着丝丝颤抖,“徒儿只想问一句,为什么?师父?做天下敬仰的得道高僧,哪里不好?做恩怨分明的严师慈父,哪里……不好?”
“都好,但是不够。”怀恩语气冷静。
净慧不知道怀恩在他背后拿出了什么刑具,只觉得身后那轻轻的脚步声像一只巨碾,将他那已然割裂成碎块的心,一步一碾,稀碎稀碎,师父那洁白的僧靴,脚底下沾的都是他心上的血。
突然,一根琴弦甩到了净慧颈前,绕颈一周,两端拉在怀恩手里,净慧垂着纯澈的眼眸,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水雾,他看着那琴弦渐渐往自己颈上聚拢,感觉到死亡的气息,净慧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肩膀哆嗦着,“师……师父……”,明珠一样的眼泪噗噗地往下掉,湿了胸前一大片僧袍。这修行,何时才能登顶?何时才能让他没有恐惧?
琴弦挨在了脖子上,净慧被那冰凉的触感激得仰了下头。
怀恩冷冷地道,“你不是认罚吗?”
净慧再也绷不住了,涕泪扑簌,“徒儿认……师父让我死,我便去死……我只是想问师父……徒儿……便这般便宜吗……不值得师父您一丝怜悯么?师父亲手养育徒儿的二十年,竟没留下一丝不忍吗?”
怀恩并未回答,只是将那琴弦慢慢地勒了下去,如此便可以没有一点声响。
净慧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吸入的最后一口气,那之后,气管便被封闭住了,气息的流通断了。那琴弦先是破了皮,再进了肉,净慧脸上没什么痛苦,却全是绝望,他本能地想伸手去抓琴弦反抗,但是又硬生生地放下了两手,就那么笔挺挺地跪着,承受着死亡带来的恐惧。
脖颈间涌出鲜血,染红了他雪白的僧袍,这时如果用力喊,也许还有人听得见,但是他不喊,他紧紧地咬着双唇,只是最后小声地挤出几个字,“这一世……算是白……白来了一趟,好歹……好歹师父的……恩情……此刻算是……还了罢。”
泪往回淌,从眼里进了鼻子里,再进了嘴里,再通过喉管,又苦又辣。
净慧脑子开始昏沉,他仿佛倒在了地上,仿佛看见师父在擦手上的血,师父的手上怎么会有那么多血,明明他不可能流出那么多血。
这一世记住的最后一个味道,便是那又苦又辣的眼泪,看见的最后一个画面,便是师父满手的鲜血。
那大概是他的幻觉,怀恩手上没沾上一滴血。
门口传来慌张的敲门声,“方丈大师!方丈大师,您快去看看,来……来了一个特别可怕的人!”
方丈缓缓开了门,和往常一样平和的姿态,“这么晚了什么人,前面带路!”
小和尚带领着怀恩来到大雄宝殿前面的空地上,殿前灯火通明,十八棍僧在净业的带领下正在围攻一人,那人面目怪异,正是魔琴郑经!
郑经打起十八棍僧仿佛不费任何力气,面对迎面压下来的铁棒,竟能侧身单手接过,接着就看见铁棒那一头的人飞了起来,再狠狠砸在地上,但是少了一个人,不要紧,十七个棍僧也能立马变出一个围攻的阵法来,不过郑经总是一下就能找出破阵的法门,不管阵型怎么变,他甩出来的人总能一招破阵,不过一个喘息的功夫,只剩下六个棍僧还能围在他身边了,六人无法成阵,棍僧们也有点害怕,以前遇到最凶的,也无非就是华成峰那样的了,如今这种的,还从未见过,而且那个人从头到尾都只用了一只手,另一只手一直背在身后。
继续攻?毫无胜算,几个棍僧互相看对方。
郑经眼角居然含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没留意身后一个黑影腾空而起,一声浑厚的喊声响起,“何何何人在此放……放放放肆?”棍僧听到这个声音,心里都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怀智来了,六个棍僧往后撤退,为怀智护法,怀智像一座小山一般一个劈天长掌便从上方压下来,郑经也感受到怀智气势太足,迫使他不得不伸出两掌,左脚悄然后移,打算硬接下怀智这一掌,哪知怀智掌力将到的时候却凭空转了个身,也不知是在哪里借的力,变成了两只脚踏踏实实踩在那人双掌之上,哼哈两声,两人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了对方内力的打击,郑经反应极快,两手借机抓住怀智脚踝,用力向旁一拧,怀智借力在空中转了四五圈,并未落地,宽袍广袖像装了两包砂石般便又向郑经砸过来。
郑经见状两手划了个八卦形的圆,气息至处,飞沙走石,携带着那些杂物的真气迎面向怀智扑过来,却被怀智一掌当空劈开,那些石块落叶溅了旁边人满身,掀翻了好几个。怀智接着一套罗汉腿功施展出来,身形之快,几不可分辨,郑经便用两只手臂对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