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施主请问。”
“当年在青冥山,郑经讲述有关琴谱的隐情,为何大师执意不信?”
“并非贫僧执意不信,当时在场又有哪一人信了?贫僧这些年无数次回想当年郑施主所讲过的实情,也并非一定是辩驳之词,只是当时,大家全都陷入个人激愤的情绪中无法自拔,贫僧当时修为尚浅,也未能跳脱,贫僧也盼着若有一天有机会,当将所有参与过此事的人集合起来,大家重新听一听郑施主的陈述,再来做个公平的论断。”
秦书生应道,“也当如此。秦某再问一句,当年秦某离开后,众人本已答应不杀郑经,为何又折返回去要杀他呢?”
“折返回去杀他这话是从何说起呢?贫僧出家之人,怎能轻言杀伐?”
“是歃血盟已故华盟主所回忆。”
“华盟主是我的至交好友,我对他的离世深感不安和伤痛,但是华盟主的记忆未必就准确,秦施主也该听听贫僧所忆,贫僧记得,当时我们拿走琴谱之后,是郑施主追杀了出来,并且还搬来了一个救兵,武功高强,这才使双方又战到了一起。”
两个人说的都盛意拳拳,一时竟无法分辨谁真谁假,华盟主已逝,这到何处去与何人对质?
“那方丈大师对段浮仁大侠的死可知晓一二?”
“我醒来的时候段大侠也只剩一口气了,他将他手里的一段琴谱托付给我,贫僧想该是郑施主搬来的那个救兵伤了他。”怀恩对答如流,一点也不磕绊,除了死无对证,真真挑不出错处。
“当年同去青冥山的几人,如今只剩大师和我了,短短几年时间,真是人世无常啊。”秦书生感叹,怀恩也陪着感叹了几句,三人回到了前院,沈翎金带着两人去查验那些青石块,怀恩大师令人将石块卸下来,细细查看,略带惋惜,“封南大侠为何将这琴谱刻到这些青石上,原本可还在?”
“原本已经遗失了。”沈翎金答。
“如此再誊下来,只怕有错漏,沈施主可将全部的青石都带来了?”
“全带来了,一块未丢。”
怀恩安排净慧着人去将青石清洗一遍,便要开始誊抄工作。
秦书生问怀恩,“大师可知这琴谱要如何使用才能治病救人?”
“并不知晓,只能将五幅琴谱文稿都凑齐了,再细细研究。”
“大师若不嫌弃,左右无事,不如我和金公子便留下帮大师一起研究,兴许还能快些有结果,只盼那个姑娘还能等到。”
怀恩合十行礼,“如此就多谢两位施主了。”
净慧给秦书生和沈翎金安排了客室,让他们暂且歇下,说等抄好了之后再来唤他们。净慧走后,沈翎金便对秦书生说,“秦大哥,此事还是有蹊跷。”
“怎么说?”
“其实我家里那段琴谱原本尚在,便藏在其中一块青石之中,若是我父亲真的同意方丈大师所请,必会通知我将原本取出送过来,而不是在信中叮嘱我将青石尽数运送过来。”
“看来是不寻常,且让他们去誊抄,我看也需要些时日,我也有个疑惑,怀恩大师的许多说法,都是死无对证,我们无法证明他错,但也不能认定他讲的就是对的,我们且在这里等几日,等另外两个很重要的人来,也许能破解谜题。”
午时,寺庙里开斋饭,地牢里饿着的华成峰此时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了,一上午没人来管他,正幽怨,突然听见地牢门开的声音,有人走进来,隐约的闻到了饭香,华成峰不抬头,就着满身的伤继续垂头装死。
那人脚步轻轻的,不一会就端着吃的站在了成峰面前,似在观察他的伤势,成峰眯着眼能看到那人洁白的僧鞋和垂脚的僧袍,一瞬便知道这是谁来了,那人轻声叫他,“净岸师弟,醒醒,吃点东西。净——啊——”
想再叫一遍净岸师弟,没想到刚说了一个字,竟然被华成峰猛然抬头咬住了左耳,一盆吃食全都掀翻在地,“华成峰!你这个疯子,你给我松开!”净慧使劲拍打华成峰。
成峰不松口,含混地叫着,“你把我放开,我就松了你,否则,耳朵给你咬下来?”嘴张不开,音不准,却还是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快松口!”净慧使劲用手推华成峰的脸,却推不动,华成峰越咬越紧,疼的净慧吱哇叫。
“你先放了我!”成峰囫囵地喊着。
“你先放!”净慧胡乱摸着成峰的脸,一会捏他鼻子一会扣他的眼。
“耳朵不要了?”成峰一用力,净慧的左耳似乎真的和头分离开了一点,冒了血。
“你这个疯子,早知道我就不该来救你!”
成峰听了这句,才忽地松了劲,缓缓地放开了净慧的耳朵,净慧被咬得满脸通红,青筋隐隐,耳畔一行鲜血。成峰打量净慧,眼前人从前像一颗明珠,如今却仿佛蒙了尘,眼耳口鼻都看不清晰,面上像罩了一层雾,“你来救我的?”
净慧朝他胸前拍了一下,不算重,却也有点力道,带着气愤,“看你死了没?”
“啊——”成峰痛呼,早上被怀恩抽鞭子时候,也没见他喊过,“你出家人怎么能这么说话?下手轻点,没看这一身的伤,快给我解开。”
净慧将捆绑成峰的锁链一一解开,成峰说,“你可想好了,你把我放了,回头他该打你了。”
净慧听了停下手,雾眼朦朦,“那我再绑回去?”
“别别别,师兄师兄,净慧师兄,好师兄,快放了我,等着我救命呢!”
净慧白了他一眼,像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但是看着成峰急火火的要跑,就没说。骤然失去束缚的成峰,险些跌倒,被净慧一把扶住,“可还能行?”
“小伤,放心,又欠了你一个人情,来日我会记得还。”成峰说了拾起自己的钢鞭,绕了两圈,缠在腰上,赶紧往台阶上跑。
净慧还是忍不住叫了一声,“成峰师弟!”
成峰台阶上扭回头,看着净慧有些奇怪,净慧说,“若佛法普度下的世界都不可信,该信谁?”
成峰一愣,“净慧,你会变成不可信的人吗?你会作恶吗?会对佛祖不敬吗?”
净慧摇头。
成峰道,“那就信你自己!”说着转身又要跑,阶下的净慧仿佛陷入了思索,成峰见一瞬间,净慧周身上下的雾气仿佛更重了,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又奔回来,狠拍了一下净慧的肩膀,“净慧,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净慧望着成峰,什么都没说,但那眼神分明是承认了。净慧纯澈的眼里,有委屈,有难堪,有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