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个跑得慢的被成峰扣下了,成峰压着那小和尚迫使他跪在地上,背对着成峰,用钢鞭拴着他的两只手,使劲地往上抬,使他不得不弯腰低头,成峰一只脚踩在他后背上,那小和尚吱哇乱叫着,“华师叔饶命啊!”
“你还认得我是你师叔!我已经被你家方丈逐出师门了,你忘了吗?”
“师叔永远是我的师叔!”嘴还怪会说的。
“我问你,为何追杀这两人?”
“这个师侄确实不知道哇,无非是跟着其他的师叔们行事。”
“你是不是净业座下的弟子?”
“是是是,我师父是净业师父。”
“那就是净业指使的,还说不知?”
“师侄并不知道是为了何事啊?”
成峰见这里问不出来什么,便换了个问题,“小崽,问你,我师父近来可好?”
“华师叔,怀仁师叔祖他……不太好,你还是回去看看他吧。”
成峰一怔,便被那小和尚溜了。
成峰也不管他那弟弟,转身就走,华成雨又扑过去,抱住成峰大腿,坐在地上不肯起,“大哥,过去都是我们错了,大哥此番就原谅了我们吧,爹娘都已经不在了,你还跟他们生气吗?你要是生我的气,弟弟任打任骂,直到大哥消气为止,这日日被砍杀,实在是有点活不下去啦——”
成峰冷淡地道,“松开!上次没跟你说清楚吗?”
华成雨就是不松手,“大哥就算不看我,你也看看青萍,你看她那肚子里,还揣着你没出生的侄儿啊!”
成峰听闻此言惊了一下,扭头一看,青萍果然肚子微微挺着,“真是胡闹,弟妹有孕了,怎么还能打打杀杀?”
那青萍适才打斗时候撑着一口气,现下静立着,一副温婉乖巧的模样,成峰知道自己甩袖走了,净业手下的等会还会来,再不看别的,也要看这个大肚子的孕妇。
成峰叹了口气,但仍是冷冰冰的口气,“你起来吧,跟我走!”
“哎!”华成雨闻言如临大赦,赶紧蹦起来。
“华成雨,你若要跟着我,便要听我的话,好好对待青萍,不得再出现你我在洛阳刚见面时候那种事情,现一次,腿打断!记住了吗?”
“大哥放心,再不会了,不会了!”
“若不听话,天天要挨揍!”
“好好好好,都听大哥的!”
“从今天开始给我好好练功夫,不管你练的是哪门哪路,不管去哪,给我鸡叫起练两个时辰才能吃饭,晚上睡觉前练两个时辰,若做不到,便别跟着我!”
“能做到能做到!今天就开始练。”
成峰白了他一眼,背着手往坡下走,华成雨跟过来要走在他身边,他用力一甩手,“去扶着青萍,跟着我腚后干什么!”
“好好好。”华成雨说着退到青萍身边,扶起了青萍的手。
众人就近找了个客栈休息一晚,既然都快走到少林寺门口了,打算先上少林寺看看怀仁师父,然后再一起去襄阳,找姓赵的算账。
大约行了两日,一行人便到了登封县,在县郊租了个小院子安顿下来。
后半夜,旁人睡得正沉,成峰换了夜行服,遮了脸,选了和尚们最不熟悉的路上山。成峰自认为少室山他早已了如指掌,十年光阴,慢慢消磨,一草一木仿佛都被他雕刻过,但时隔一年没来,竟然觉得脚下的路跟从前走的时候有点不一样,却不知为何。
离开少室山的时候,差不多也是深秋,已经是过了整整一年,成峰那时候没感觉到,山路一年间没什么变化,是他自己这一年中,脚长了,身量也长了,心里揣着的东西也变了,还以为是山路有什么变化。
一路上成峰心里不停琢磨,大胖和尚因为自己的罪过,受了一百罗汉棍,但是以大胖和尚的功夫基底,倒也不至于伤了根本,有些皮外伤就是了,养养也就是三两个月的事情,怎么会到如今还不大好?怕不是有什么别的吧?
那十年时间,日日和大胖和尚在一块,都快要变成大胖和尚的衣裳和鞋子了,如今一年没在他身边,他又没有别的徒弟,定是过的孤单寂寞,那肯定是过于思念我,才相思成疾。
成峰踏过草木不留声响,翻过高墙不惊鸟兽,只像一个暗夜的影子一般,倏忽就到了大胖和尚门前,竖着耳朵听,竟然没有熟悉的呼噜声,真是奇怪。成峰习惯了不走门,虽然窗子从里面拴住了,这哪拦得住他?破窗而入,没出什么声音。
借着月光,成峰看见了大胖和尚的光头顶,从前他睡觉,从来都是四仰八叉,一年四季的叫热,被子不肯盖,手脚都要敞开,枕头也不用,一个大肚子高高地挺立着,起起伏伏,如今这人,成峰走近了看,恐怕叫他大胖和尚已经不妥了,这人几乎瘦脱了相,两腮都瘪了,老和尚佝偻在一条宽大的毯子里,蜷腿侧躺着,脸朝外,不光枕着枕头,手臂也曲着压在头下,成峰揪住自己的衣领,他觉得喘不上来气,眼睛止不住的泛酸。
从前大胖和尚十分警醒,恐怕成峰开窗的瞬间,他已经醒了,如今已经有人到了床前,却还睡着,这若是有人来把他一刀杀了,他恐怕在梦中一点痛苦都不会有。
成峰细听他的气息,又缓又细又长,好像深深地陷入疲惫。
成峰轻轻坐在怀仁床边,曾经的大胖和尚,如今只有小小的一团了。成峰眼圈泛着红,就这么看着怀仁在那浅浅的呼吸,眼珠在眼皮下偶尔转转,过了约有两刻钟的时间,怀仁的表情突然狰狞了一下,张开嘴喘气,还在咕咕哝哝的说着什么,“这是梦……快醒来……醒来就好了……”
想是了梦魇,成峰两手扣住怀仁肩头,轻轻晃动,“师父,做噩梦了?师父?”
怀仁猛地睁开眼,看见成峰坐在床边,用力地看了看,仿佛辨认了很久,突然笑了,“臭小子,来啦,看来我还是没有醒,竟然是个梦中梦!你还记得给我托梦那!”转念又一想觉得不对,“你为啥给我托梦?你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