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他话里何意。
“冤案?”惠无双起身,冷笑一声,“齐大公子可真会说笑,当年之事,铁板钉钉,何来冤案之说?若说是冤案,便是我惠氏最冤,我夫君便是死在那魔琴手中,若谁敢出来翻案,我惠氏第一个不饶!”
其他人也交头议论,对这突如其来的翻转有些措手不及,净慧低声问一旁的金公子,齐闻达所说的当年之事,究竟是何事,金公子便将其所知尽数告知净慧。
“惠夫人先不要动怒,段大侠之死确实令人扼腕叹息,但段大侠真的是死在魔琴手中,还是死在同道之人手中,尚且不能定论啊!”
“齐闻达!”惠无双暴喝一声,红颜怒目,双颊流火,抄起柳莺刀指向齐闻达,“胡说八道!信口雌黄!你休要议论我先夫之死!否则别怪我柳莺刀灭你满门!”
这位夫人还是个脾气顶暴躁的,秦书生一见美人动怒,立马护过来,“齐公子,你这确实有些不讲理了,段大侠当年为武林苍生,高洁品格,死于魔琴之手,人尽皆知,你怎能拿这事来龃龉!”
“诸位……”齐闻达待要分辨,众人却不给他机会,金公子上前来道,“齐大公子,这第一,明日便是齐老家主的婚宴,你带头在此胡闹实为不孝;第二,此事陈年悠久,若想一时半刻议论清楚,恐怕也是不易;第三,若是来日再议,也得请齐大公子想清楚,是出于什么立场竟然要翻当年铁案,颠倒黑白,是何居心?”
这一桩事,华成峰也是第一次听说,他与净慧一样,十年间成日圈在寺里,不知外界天地。这江湖还有很多坑坑洼洼,大波大浪等着他华掌门去淌呢。他趴在梁上,双手托腮,越听得津津有味起来。
“呵呵呵。”齐闻达眼波一转,冷笑三声,“金公子倒也不必这样急着拿出这诛心之论来,若非是家父大办婚礼,区区在下不才,如何能请动各位除魔英雄及家眷到半月湾来呢?”
几人心里这才反应过来,这婚礼怕是个幌子,齐闻达要作怪才是真实。若他如此处心积虑,今日怕是不能善了。所幸在场也不是藉藉无名之辈,其中颇有成名好手,倒也未必怕了他。
“齐闻达!你这个伪君子!齐老家主四五十年江湖威名,顶不住你一朝祸害!”惠无双怒道。
场上刚刚还一派祥和,转瞬就针锋相对了起来。可惜在场几人,一个佛心甚笃,一个谦谦公子,又一个文弱书生,即使看到齐闻达明着说这般大逆不道之言,心里十分不悦,可是破口大骂几个字离他们还是远了些。
赵副盟主站了起来,成峰自打知道了他是歃血盟的副盟主之后,隐约的就有点看他不顺眼,也不知这气从何来。赵副盟主仍努力保持着风度,“齐大公子,你言说要各家归还琴谱,可这琴谱也不在我几人身上,如何归还呢?”
“赵副盟主问得好!”主座比客座高半截楼梯,齐闻达笑眯眯,背着手走下主座来,“当年琴谱被分为五段,除了刚刚说的一段一直留在金公子家中之外,还有一段便在柳莺刀惠氏手里,惠夫人虽不曾参战,但段大侠留下来的遗物想必在惠夫人手中吧!”
“先夫未曾留什么遗物,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惠夫人愤愤答道。
“惠夫人莫急,且听齐某说完,”齐闻达举手制止惠夫人,“还有一段,当留在少林寺,如今的方丈大师怀恩师父当年也是除魔之战的领头人之一,因此琴谱也被留在少林寺一段。”齐闻达说着望向净慧。
“齐施主,”净慧双手合十行礼,“净慧入寺二十年,从未听我师提起过。”
“哦?”齐闻达也有些疑惑,旋即笑道,“倒也不用二十年,总不过这五六年的事情,净慧师父可是方丈大师的嫡传弟子?”齐闻达当净慧是外门弟子,那便自当不知。
“小僧正是方丈大师的嫡传弟子,已协助方丈大师打理寺院事务五年有余。”净慧一句一合十,谦逊作答。
“既如此,那方丈大师想必有什么不便言明之处。”像问也像答,自己点点头,并不继续纠结,“再有一段,秦掌门你当年是亲自参加过除魔之战的,也是最后商定方案的人,你总不会不知道吧?”
秦书生低头若有所思,良久才道,“秦某对那些刀兵之类的都没什么兴趣,我记得当年拿到琴谱之后,转手就一并交给了怀恩大师。”
“哦?”这倒是令齐闻达有点意外,但他还是很快转向了赵副盟主,“这最后一段,就应该是在华掌门手里。”
听到此,成峰两耳朵一支棱,险些漏了行迹,真没白来,这还有我们家的事呢,随即一想又觉得不对,呸,谁还把那歃血盟当自己家了!心里却焦急得很,只想让齐闻达快讲下去。
赵副盟主道,“说来说去,还是都不在我几人手里啊,齐大公子叫我们如何归还?再者说,魔琴又不在,归还给谁去?”
“赵副盟主不急,诸位来都来了,我不信大家不想听听当年的真相,听过之后,便知归还给谁了!”
几人互相望了望,又是惠夫人先忍不住,“齐闻达,你不要在这里蛊惑人心,真相早已清楚,魔琴为祸天下,滥杀无辜,屠护苏氏满门,武林正道出手,惩恶扬善,你有何异议?”
“哈哈!”齐闻达笑道,“惠夫人如今也是一门之主了,怎么还似小孩子一般见识单纯!”
惠夫人待又要怒,恨不得立马拔出柳莺刀与齐闻达决一死战,却被秦书生一把按住,惠夫人横了秦书生一眼,终究还是没有真的拔刀出来。其他人被他这么一说,也起了心思,难道当年那场声势浩大的除魔之战,还另有隐情?嘴上不说,心里却也期盼齐闻达讲下去。
齐闻达平举双臂,似是要振臂一呼,“邪魔作恶,正道反击,除恶扬善,邪终不压正,千百年来这天下传唱的都是这一出戏,不过换了几套戏服,天下愚民便信以为真,其实无非是成王败寇,弱肉强食!”齐闻达有些激动,“秦掌门,你当时在场,魔琴落败之时,为求一命,同意交出琴谱,你等应允,交出琴谱,便可留他一条性命?”
“这……”秦书生回想道,“琴谱是不世奇兵,魔琴虽然作恶,但琴谱无罪,非但无罪,且能救人,哪怕是内力尽失,筋脉尽断濒死之人也能活命,因这些好处,是……方丈大师提议,商议留下琴谱。”
“一派胡言!琴谱在你等手里六年,可救过一人性命?各大门派无非是贪图琴谱的兵刀心法,若参透者,内功便可突飞猛进,一日千里,就算是只有一段,参透了也可顶尔等凡人十年修行。你们所图与我今日所图,又有什么分别?”
在场诸人,除了秦书生,其他人并未亲历当年大战,也未领略过魔琴风采,今日第一次听闻琴谱奥秘,无不感叹,天下竟有如此神奇的东西。
此事秦书生当真问心无愧,秦书生半生,从未贪图过什么荣华富贵,奇武神兵,位高权重,无非是心心念念望旁人赞他一句正人君子,晓天下大义,或者贪图些温乡暖阁,笑靥如花,腰肢似柳,佳期如梦。所以他当时转手就将琴谱转送了少林方丈。
齐闻达接着道,“可是诸位仁君,在拿到了琴谱之后,并未依约放过郑经一马,反而越变本加厉,要将他置于死地,秦先生,可有此事啊?”齐闻达挑眉讯问。
秦书生却道,“当年拿了琴谱之后,我就离开了扶雪镇,后续如何,便不知晓了,齐大公子应当找另外几位亲历之人询问。”
“不可能!”净慧突然出声,“我佛慈悲,若我师父当年真的应允魔琴前辈交出琴谱,便可留他一条性命,断不会不信守承诺!”驳了一句,又念佛音退后,仿佛是在忏悔自己适才冲动争言。
“小师父,你可回去好好看看你家方丈的真面目!此事早已有人受不住良心的拷问,招供了的!”齐闻达一道锋利目光射向净慧,“那便是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