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说应该呢,因为林牧只能在医生口中得知的预产期日期,至于孩子——
阿姨大概以为林牧是要同她闲聊,见林牧第一次主动提及到自己的家人,于是便顺着话题说了下去。
“林先生的孩子应该样貌是极好的吧,是女孩还是男孩啊。”
“女孩。”
“叫什么名字啊。”
“林俏俏。”林牧给那个只跟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孩子取了个名字,只因他觉得她该是和程安安极像的,或许笑起来时也是眉眼弯弯,仿佛眼中布满了星辰大海。
闻言阿姨看向林牧的背影,夸赞着名字好听,可是林牧却忽然结束了这短暂的交谈没有再开过口,阿姨倒也不奇怪,在长久的等待后下了楼。
嘴里还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句:“原来会说话呀。”
可若是阿姨在此刻上前走到林牧的面前,大概轻而易举就能察觉到林牧的脆弱与哭泣,似是一种无言的悔恨。
他是多么的孤独与寂寞啊,可是他不敢再去向谁索取同等的体温,他害怕自己的冰冷会同样寒了别人,最后再两败俱伤。
在林牧三十五岁生日的那天顾庭生闯进了林牧的家里将他打算将他拖出去要他振作,可是踢坏门锁满嘴说辞都到了嘴边,却在看到书桌前正看书喝茶,并且穿戴整齐神采奕奕的林牧又硬生生的将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最后只能将手抬起轻扣着额头,然后收敛了自己的惊讶说道:“傅白他们过来了,想见见你去吗?”
林牧将手中的茶杯放下,银质书签放到他看到的那一页后才合上,然后起身说:“走吧。”
他们都是为了他特意赶来的,否则也不至于将门锁都踢坏了只为想要把他拖出去见见外面的光,去吧,总不能辜负了他们一场千里迢迢的奔赴。
聚会上顾庭生真的又再次给她介绍了一个亚洲女孩,对方一看就是很年轻的,笑起来眉眼弯弯,嘴角边浅浅的梨涡更是将笑容绽放成最好的状态,可是林牧只看了一眼便将视线挪开,而后直到聚会结束,都未曾落在女孩身上。
顾庭生哪里知道这幅眉眼在林牧看来无非是将那些年岁过往中的风风雨雨悉数勾起,将林牧这段时间维持起来的冷漠与理智再次统统打碎,大概维持礼貌平静成了林牧唯一的情绪。
顾庭生察觉到了林牧的似是在隐忍的不悦,以为是这女孩不是林牧喜欢的那个类型,于是解释道:“人家都来了,我总不好再换回去。”
顾庭生这话已经算是收敛的了,要是放在以前他大概真的会立马换一个人再来,可这几年的岁月洗礼也让他学会了人跟人的相处其实更多的时候该是真诚的,没有谁是谁的商品。
于是难得真诚的顾庭生再次开口:“难不成你还真打算等四十岁的时候直接得个便宜闺女吧?”
林牧依旧是不说话的,而耳边的顾庭生又喋喋不休的,于是林牧起身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坐下,手里端着的不是酒,而是一杯来自永州的清茶,林牧已经很多年都不喝酒了。
席地而坐在台阶上,将那个有些历史的保温杯放在一旁的地上,林牧从包里掏出一根烟来点上,也不抽,就是点上夹在指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是黯淡无光的,却在红色的光下染上了几分颜色。
有人无声靠近,林牧察觉到了,但是并未回头,但肯定不是顾庭生。
有风带着女士香水的味道蔓延在鼻尖,倒也不浓重,有些清香,可是依旧是吸引不到林牧的注意力的,女孩靠近后倒也不胆怯,拢了拢白色长裙学林牧那样席地而坐于台阶上。
弯腰时颈间的挂坠滑落出来落入林牧的视线里,是个玉佛。
这无疑是将林牧的所有思绪都拉了回来,林牧抬眸看向女孩,然后开口说道:“信佛?”
女孩是在笑的,正如刚才那般眉眼弯起,笑容喜悦富有感染力,大概林牧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开口的声音是如此的温柔。
那女孩抬手抚上颈间的玉佛,或许是见林牧盯着自己的玉佛,女孩伸手取下笑容神秘的放在林牧的手掌上,用白皙的指尖指着玉佛上方的一个小孔说道:“看这里。”
林牧不解的看向女孩,结果女孩笑着又从林牧的掌心将玉佛取回,指尖触到林牧的掌心,才发现林牧竟然连掌心这样的位置都是凉的。
“看这里,有不一样的东西。”说着将玉佛凑到了自己的眼前给林牧演示了一遍后再次递给他。
林牧右眼微闭,将那个孔贴在左眼上,小孔里就像是万花筒一样的存在,立马的东西是倒过来的,可是林牧看得出来那是一尊大佛,那双狭长微微上挑的眼睛似是看透了世间一切的悲欢和是是非非,最后再转化成佛像嘴角的笑。
原来那些都早已被冠上了曾经这样的词语,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
玉佛从眼前移开,林牧将它还给了女孩,然后便是长久的无言。
最后大概是女孩被风吹得有些冷了,女孩将玉佛戴回自己的颈间,然后轻拍林牧的肩膀说道:“林先生,其实这世间遗憾比比皆是,没必要将自己深种于曾经走不出来。”
“人活一世,该是喜欢的人就要去追,该是喜欢的东西就要得到,一辈子太短了,白驹过隙,岁月白首都是弹指一挥间,后悔永远换不来时间。”
林牧将头低下,再低,是啊,一辈子太短了,回首看他过往三十五年的人生似乎都只为了要去往更高的终点而努力着,未曾停下脚步去看看这世界的更改变迁。
除了那几年——
仿佛所有的过往都褪了色,变成了无声的曾经,蓦然回首看去,皆是那些被程安安治愈过的伤与痛,她对他说:“我不会走。”
指尖的烟燃到尽头,女孩起身要离开,林牧喊住了她,问道:“你多大了?”
结果对方用着正经的语气说着很不正经的话:“就还可以。”
林牧笑了,仿佛心中怅然明了,一切的悲伤和不解乃至疑惑都得到了答案和归期,他应该是义无反顾的奔向她的,哪怕只是陪伴,只要能看见她都是欢喜的。
不远处顾庭生靠在旁边的树上问同样靠在另一侧的傅白问道:“林牧不会真的把人家收了做女儿吧?”
傅白摇头:“或许是移情别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