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俗套的好久不见以及你过得好吗,这样的答案对彼此来说都太过不可承担了,倘若在离别的岁月里彼此是过得好的,那至少在心灵上是会多多少少的得到慰藉和安慰的。
可倘若是不好呢,又该用什么样的言语去接住那些言语中的不好,况且,人是最善于伪装的高级动物,时间也会填埋着那些过往岁月中的伤与痛,然后从内心传回声音:你挺好的。
好与不好,太难辨别了,可时间总是在走的,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悲伤和难过停下来,日子也总是要一天天的过下去的,总不能一直将自己埋在过往里给身边的人徒增担忧。
况且去提那些做什么呢,人这一辈子总是要朝前看的,就像岁月一样,一旦过去了就不会再倒退回去给任何人机会。
林牧觉得这样挺好的,在平淡没有大悲大喜的交谈中,他的情绪沾染上喜悦显露出来,林牧是心中欢喜的,只要他问什么,她就答什么,从来都是毫无隐瞒的,程安安一直都还是记忆中那个程安安。
于是他也主动的交待着自己踪迹:“后来我去了珐国,也不在江城了。”
“也不做金融和生意了。”
程安安知道,这几年她没少在新闻或者报纸上看到林牧,他完成了自己在回到江城之前的规划,他拿了很多奖,程安安不懂那些奖项,可是也在旁人嘴里知道是很厉害的奖项。
旁人再提起林牧时不再是林氏的大公子或者是金融界的林牧,而是建筑设计师林牧。
其实永州也有林牧设计的建筑,可是就算是是难得回了永州,程安安也会特地绕开那个地方,就连周大花都在她逃离的样子说评价道:“程安安,你刻意的很做作。”
无所谓了,那些评价都无所谓了。
在短暂的交谈后林牧垂下眸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红绳,它总是不习惯跟手表相处,只要不去弄它,它就一定是绕在表带上的。
林牧的目光没有移开,嘴角的笑意随之黯淡,然后缓缓开口说道:“程安安。”
程安安同样是眼眸低垂的,听见林牧叫她的名字时是有一刹那恍惚的,这个声音曾经无数次出现在她深夜的梦境和恐惧中,就是这样一字一句的唤着她的名字。
抬眸看向林牧时程安安心里有点酸楚,不过还是低声应道:“嗯。”
林牧也看向她,这次的对视两人都没有再可以的移开和躲避,将眼底情绪暴露在对方的注视中。
程安安就看着林牧轻启唇齿,眼中似是有某种什么熟悉的东西流流露出来,她不知该作何招架,正想错开目光选择逃避时林牧的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顿时被暖意包围。
然后她听见林牧说:“我三十四岁了。”
有酸楚从心里钻了出来,也酸了程安安的鼻腔,她有些不舒服。
“我知道。”她记得林牧的生日,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紧接着林牧就像是在一场睡眠后终于找回了在陷入在入眠前的回忆,以及拥抱程安安时与她紧贴的身体感受到了她加快的心跳和微红的眼眸。
他再次开口说道:“我说我后悔了是真的。”
……
林牧到底还是见到了林珊,大概是彼此都没有想过会以这样的场合和情景再遇到,两人面上的神情无疑都是有些吃惊的。
不过也在不解中得到了答案,林珊一直都是和许启平有联系的,沈雅对林珊久居美国并没有任何的疑心,看来都是许启平在帮着她隐瞒。
林珊的眼里有眼泪落了下来,她看了林牧一眼便低下了头,将背着的包放下后她便要走,但是却被林牧开口叫住了。
两人并没有在病房内进行交谈,因为林珊要走,林牧追了出去,在医院的走廊中拉扯着对方的胳膊,最后是林牧先放低了语气进行了妥协。
“林珊,我的腿不好,你不要让我一直追着你走。”
林牧这话无疑是很管用的,林珊停下了脚步驻足在原地,停留的地方刚好是楼与楼之间的衔接之处,往上看便是露天的,没有遮挡物。
雪花就那么一片片的落在林珊的头发上,覆盖住她的头顶和肩膀,在东方白色一直都是纯洁和圣洁的代表,林珊抬手拍去了肩膀上的雪,羽绒服上只留下了一片带着手印的水渍。
她转身走到林牧的身边,就那么抬眸看着他,她在等着林牧要跟她说点什么,真的已经很久了,从那天林牧从许家离开就再也没有对她说过一句话了,甚至她去云水居找过他,可是林牧都不愿意见她。
林珊记得清楚,同样是在冬天,在江城那一场大雪里,她想等着林牧出来见她一面,好让她可以顺理成章的说出那句我错了,可是被那场大雪覆盖住的不止是她的身体还有她迈出去的所有勇敢。
后来林珊就不太记得了,她只知道自己每天都过得很混乱,她知道是自己的病又犯了,再后来林珊在长时间的治疗里走出混沌时她已经身在美国了,而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是无比陌生的,客气的称呼她为林小姐。
所以她逃了。
头顶的雪是林牧抬手替她拂去的,林牧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林珊回答他:“想等等看这座城市的春天来时是什么样子的。”
“那你等到了吗?”
林珊没再说话了,她的眼睛在四季流转中的确是看到了在冬末,白雪融尽,日夜更迭,春天如期而至,可那是属于这世上一年四季的,不是她的。
而后林牧又开口问道:“要回江城吗?或者回美国?”
林珊却摇了头,她说:“我在这里挺好的。”
林牧在林珊这话中沉思了会儿,还是由了她,只叮嘱道:“一定要注意安全。”
去哪里都好,只要她是安全的就好,况且林牧怎么会看不出来,眼前的林珊同在江城的林珊差别是如何之大的,林牧一直都做不到在林珊身上标注上恨这样的字眼,甚至是连当年的责备也在岁月洗礼中消失殆尽。
再见她,仍然会记起儿时的她,少时的她,以及那个自信美丽和骄傲的她,林牧是希望林珊可以过得很好的,她大概是可以找到自己的方式的。
至于欠程安安的那些,这辈子大概都是还不清的了,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林珊在沉默中抽离出来,然后缓缓开口说道:“不要告诉二哥跟妈我在这里,我没有骗你,我在这里是挺好的,而且许启平把一切都给我安排的很好,不用担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