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下来,听到卧室床上属于怀夏的呼吸声,他眼里的光又消失了许多。
南迦打开门,像只刚诞生的小崽子,小心翼翼窥探这个世界,踏出门时,脚步不自觉就放轻了,走到床边后,连呼吸都屏住了,怕惊扰到床上正在熟睡的人。
这张床很高很宽,怀夏睡在正中间的缘故,他要踮起脚尖才能看到怀夏的侧脸。
因为紧张,踮起脚时差点往床上摔,双手及时抓住了床沿才避免了撞击。
他呼出长长的一口气,小心翼翼去看怀夏,怀夏还保持刚才的睡姿,呼吸依然匀速。
“崽崽,你是一只可爱的小兔子,才不是什么机器人。”
南迦被噩梦困住时,是怀夏的声音帮他挣脱了梦魇,那一刻,他觉得这个人类的声音比白绒还要悦耳,像他梦中幻想已久的,来自母亲的温柔摇篮曲。
“你们兔子是会基因突变的,或许,你的祖辈中有过垂耳兔,而你的父母不知情,才会对你产生误会……但我更偏向于他们本来就知情,他们想为失败的婚姻找一个借口,而你成了无辜的牺牲品。”
“如果回到过去,有机会遇见小时候的你,我一定会告诉那时候的你,你的父母,你目前遇见的所有人对你不好都没关系,你今后会遇到愿意对你释放善意的人,比如骆矢,比如兰洛,西亚,白绒。”
南迦在心里默默说:还有叫怀夏的人类。
人类温热的指尖触碰到他的咽喉,在那块丑陋的伤疤上缓缓摩挲,温柔的声音中掺杂了无尽的心疼:“肯定很疼吧。”
南迦受过太多的伤,被剔骨刀捅穿喉咙时,他其实感觉不到多少疼痛,或许当时已经麻木了。
回去的一路,他哭了一路,可不管他哭得有多凶,他的哭声都无法被人知晓。
在那一个不被人知晓疼痛与委屈的夜晚,他就决定变得无坚不摧,再也不会傻乎乎地去祈求一份根本不属于他的疼爱。
可在两年后的今天,有人将迟到的心疼补给了他。
这个叫怀夏的人类明明才与他认识了一天不到,为什么愿意对他释放那么多的善意与温柔?
刚见面时就面临那种尴尬处境,可这个人类愿意无条件相信他与骆矢,相信他们不是大家口中的坏崽崽。
还会抱住不安的他,跟他说:不要怕。
南迦眨眨眼睛,眼泪又浇湿了整张脸,他的眼睛在不知不觉中哭得发肿,眼泪却仍掉个不停,继续摧残他的眼睛与脸颊。
哭着哭着,哽咽声抑制不住,陷在情绪中的南迦忘记了收声,被泪水打湿的眼睛一片模糊,以至于没能及时发现,在他哭声出来的下一秒,怀夏就睁开了眼睛。
任谁睡醒后在床边看到了一个陌生小孩都会被吓一跳,怀夏也不例外,但他向来理智镇定,被吓得坐起来,也没吓得往床底下钻。
看到陌生小孩脑袋边的一对兔耳朵后,怀夏隐约猜出了什么,不确定道:“南迦?”
南迦一怔,闭上眼睛,将泪水挤了出来,这才发觉怀夏被他吵醒了,他下意识道歉:“对,对不起。”
“真的是你!”怀夏没有起床气,并不在意被可爱的小崽子影响了睡眠,他立马窜到南迦身边,惊喜地打量人类形态的小兔子。
南迦被他吓了回来,想到镜中丑陋的奶娃娃,他第一时间就要往床底下钻,企图遮掩自己的丑态。
“你干嘛呢?”怀夏满心不解,抓住奶娃娃的小手,一把拖了出来。
直到这会,他才注意到一个重点:南迦没有穿衣服。
动物形态的动物们大多都有厚厚的皮毛做遮挡,就算是无毛动物,不穿衣服也没有什么影响。
而刚变成人的南迦还没学会在变身时给自己换上衣服,最重要的是,他还没有一件属于自己的衣服。
现在的南迦也不知道人类形态的自己光着身体有什么不对,他大喇喇地露着屁股,一双小手倒还知道遮挡住重点部位,不是因为羞耻,而是害怕自己丑陋的身体会让怀夏反感。
怀夏不懂小兔子的心里想法,只当他是害羞了。
他赶忙对南迦道:“你等等。”
说完就松开南迦的手,往衣柜走去,等他从柜子里翻出最小尺码的t恤后,刚还站在床边的小娃娃消失了。
“南迦?”怀夏的呼喊等不到回应,他第一时间想到了床底,弯腰一看,那个粉毛奶娃娃真的趴在床底下。
小屁股冲怀夏的方向高高撅起,听到怀夏的呼唤,奶娃娃还用一对兔耳朵捂住了自己脸颊,打算装听不见。
小孩不知道羞耻,反倒是看光光的怀夏感觉到害羞了,他闭着眼睛,朝床底下伸出手,柔声道:“南迦,床底下脏,我们出来好不好?”
这句话有点耳熟,怀夏不禁想起了与白绒初见时的场景。
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往床底下钻?
他以后一定要拿东西把床底填满,省得他们都去床底下当拖布。
“南迦,出来好吗?”
南迦从耳朵中露出一双黑眼睛,颤声道:“我……现在很丑,可,可以等我变回去了,再出来吗?”
若换做是其他人,南迦才不管对方答不答应,他根本不会征求对方的意见,只要按自己心情行事就够了。
面对怀夏,他下意识就想询问怀夏的意见,如果怀夏说不,那他就想想别的办法。
怀夏果真没有答应他:“你才大病初愈,现在正是虚弱的时候,不穿衣服,细菌更容易进入你身体里,乖,出来好吗?”
劝白绒出来时费了怀夏好一番功夫,哄南迦出来只需要一个“乖”字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