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时分,爸妈、花叔跟他,围成一桌,大家一起吃饭。妈妈笑语晏晏、谈地说天,聊着常非与异性交往的话题。表面上和乐融融、阖家欢乐,私下暗潮汹涌。
花叔虽然都配合着妈妈的话,但常非感受到异常的压力。笑容下的花叔,似乎很不开心。这顿饭常非吃得很煎熬。
沉重。常非碗里的食物没动几口。
「饭还剩下很多。」花叔注意到他,「不合胃口吗?」
是话题不合胃口。常非暗叹,「没有。只是饱了。」放下筷子。
「小敦,今天要留下来过夜吗?」爸爸询问花叔。
「嗯。」花叔应了声。
花叔要留下来,表示晚上会一起睡觉。常非很惊恐,低下头不敢抬头看花叔。
十点半,花叔开门,进入常非的房间。早早邀约常非睡觉,带着极为和善的笑容,「常非还要念书吗?」
常非摇摇头,表示没有。
「那么要睡了吗?」花叔询问。
「花叔要睡了吗?」
「嗯。」花叔应了声。声音沉得令常非十分紧张。
「我知道了。我先去刷牙。」常非阖上课本,收进书包。起身离开房间,去浴室刷牙。该来的还是会来。常非没有逃避的意思。,
花敦看着常非离开,视线离开常非,寻找他送给常非的盆栽。盆栽内依旧是很普通的植物。依旧没有开出花苞。花叔安心许多。因为他知道常非还没有动情,还没到成熟期。
花敦有个秘密,死守十七年,若无意外他会一直死守下去,直到死去。
常非其实不是人类。常非是植物与人血所孕育出来的妖怪。
十七年前,他一心一意追求完美的植物种子,反被狡诈的妖怪欺骗,糊里糊涂种下妖花的种子,以为能看到世界上最美的花。
种子发芽当天,正好是大嫂怀胎满十月生产的日子,新芽散发出甜甜的清香,弥漫整个室内,花敦如痴如醉。
等到他第一次抱起常非,闻到他身上和新芽一样的清香,他才醒悟过来,他手中的婴儿不是大哥大嫂真正的孩子,而是他家里以血养育的种子新芽,寄生在他嫂嫂身上,所生出来的妖怪。
他应该要在发现这个事实时,立刻杀了这孩子,不该让他继续生长。但他杀不了常非,因为大哥大嫂是这么爱他,视他为唯一的孩子。
殊不知,可能连失去生育能力,都是因为妖花的存在。光是常非那破坏性十足的领域性,很难让花敦不这么联想。妖花的能力让常非的生活范围内容纳不了任何一株植物,更何况是再多生一个小孩。宛如杜鹃鸟般残忍。
花敦不知道,以自身的精气能去喂养这个妖花到什么时候,只是最近,随着常非的成长,需要的养分越来越多,超出他身体的负荷。总有一天,他会被抽干死去。
纵使如此,他还是得维持常非心中第一名的位置。他得成为常非唯一的养分,不能放他去危害其他人。这是他自己种的因,就要自己承受。这是一切都为了他最爱的亲人,所以花敦牺牲了自己,持之以恒地栽种妖花,成为妖花唯一的食粮。
常非生日时,他所送的盆栽,其实只是妖花的一部分。会开出什么花,他也不知道。将妖花送给常非栽种,让他自己面对自己本身,算是他一点点的坏心眼。他自己也搞不懂动机是什么。
常非刷完牙,回到房间,打开门,花叔背对着自己,对着盆栽发呆,随意地摆弄着叶子。
他出声,「花叔?」对他说话。常非看不到花叔的脸,充满憎恶与讨厌。
「要睡了吗?」花叔转身时,表情已经恢复平和模样。
常非点头,爬上床,盖上被子,准备入睡,战战兢兢地盯着花叔。花叔和往常没什么两样,也进入被窝。结果是常非按耐不住,「花叔不问吗?」
「问什么?」
常非做错事般地低声下气,「女朋友的事情。」
「那个只是误会吧。」花叔谅解。从常非身后抱住他,「非非最喜欢的人是花叔对吧。」背对的表情冷漠至极。
「嗯,我最喜欢花叔了。」常非回应。轻轻笑着。
「非非在笑什么?」花敦询问他。其实并不是很有兴趣。
「我本来还担心你误会,还想该怎么跟你解释才好。幸好花叔很信任我。」常非幸福地叹了口气,「我果然最最最最喜欢花叔了。常非最喜欢花敦。」今天不怕睡不好了。说了用餐的咒语。
花敦一愣,「嗯。快睡吧。」看来明天又要睡过头,赶不上开店的时间了。
「晚安。」常非开心地应答,闭上眼睛安心入睡。
花敦抱着常非开始喂食他,让常非的身体吸收他的精气。明明昨天已经喂食过,但食量却不减半分。很快地花敦露出疲惫的模样。
成为这妖怪的独一无二,成为常非最喜欢的人,然后喂食他、养育他。
这个秘密,如果可以,希望能够带进坟墓。到时候,他也会带着常非一起。他们永远都不分离。
花敦的内心世界扭曲,他对常非极好,像对待情人般的好,但那不是爱情。他不爱常非,却要常非把自己当作是独一无二、最喜欢的人。
每当常非对他告白时,他只感到厌恶与无奈。
动作是这么轻柔、仿佛对待至宝般的呵护,内心却完全背道而驰。
在花敦心中,常非就只是个妖怪。他没办法去爱一个害死自己真正侄子的妖怪。就算那个妖怪再怎么天真无邪,他也无法爱他。他不爱常非。
所以花敦的拥抱永远是背对着拥抱。打从心底排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