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狐狸没好气地说,伸手拍拍言深的背,安抚他的情绪。
「一定是命运要你带我来这里。」
『啥?』
「其实,我前些天看过这片篱笆。」
『何时?我怎么不知道?』时时刻刻都在一起,怎么言深看过,而他没看过。
「它托梦给我,要我帮它。」
『你是说这片篱笆,破了我的结界,托梦给你?』狐狸怪叫,非常愤怒。
「你——在我的梦中设了结界?」言深愣住。怎么连梦都不自由。
『我是为了你的安全。』狐狸赶紧解释,立刻转移话题,『这可恶的栀子花,敢这样侵犯你的梦境,我非烧了它不可。』迁怒于栀子花篱笆。作势就要消灭它。
「住手。」言深喝止。白他一眼,「最坏的就是你。而且它又没恶意,不准烧。」
自知理亏,狐狸收回火焰。自讨没趣,甩甩手。
言深静静地盯着栀子花,可能是刚才碰触的关系,隐隐约约能听到栀子花的「声音」。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声音,并不是这么具体。言深能感受到栀子花想跟他说的事,不能用言语表达,是一种感觉,让言深懂它。
栀子花想请他帮一个忙,它知道自己早已超过本来寿命可以承受的极限,但因为深爱着那个人类,而一直不愿死去。最近,连它自己都感受到异常,它拥有了意识,突然充满力量,似乎还能继续活下去。但这违反常理。连它都知道这不正常。
有天,它明白过来,原来它正在经历妖魔化的过程。不死不生,既不是真正活着,但也没有死去。异常的存在。
本来它并不在意,只要那人类能短暂伫留,它便心满意足。只要那人欣赏自己,它就好开心好开心。只是这样,它就能再绽放一个季节。
但这情况,急转直下。那人看着自己的眼神越来越痴迷,那已经不是欣赏花的模样了。仿佛是上瘾的眼光。这一点也不正常。每当他离去,都会沾染到自己的气味,然后散播出去。渐渐地,那人身边聚集越来越多黑暗气息,它的气味会吸引妖魔鬼怪之流。这样下去,会害了他。
它不愿这样。十分地哀伤。因而做了个沉痛的决定。它不愿继续下去,决定放弃永生,结束生命。
「这就是你的愿望吗?」言深轻声询问。
明明无风,栀子花篱笆的树叶却抖得厉害,但没有任何枝叶落下。不凋零、不折枝、不生、不死。时间静止。它像是在同意言深的话,不停地颤抖着。
狐狸看著言深,不知道言深在和栀子花说什么。也不是很好奇。只要言深和栀子花保持安全距离,他就能保持冷静不出手。
狐狸烦恼要是言深莫名地答应栀子花的要求,这差事肯定会落到他头上,这可是他最不想要的结果,极度不想插手他事。
然而,难得地,一向好说话的言深,一口回绝,「我拒绝。」
狐狸惊讶地看着他。讶异他的拒绝。由上往下端详,询问,『你是陆言深吧?』
「是,我是言深。」言深拍开狐狸上下其手,检查正身的手。微笑中带有青年成熟的稳重,轻声喝止他,「住手。」
狐狸最怕言深这模样,双手停住,举起,做投降的姿势。讨好地说,『别生气。』
「我没生气。」言深收起令狐狸害怕的恐怖微笑,转身,决定离开,「我们走吧,再留下来,我怕会忍不住答应它。」逃避似的不敢回头。
不知是不是巧合,言深还是遇到那个改变栀子花命运的人。那人远远走来,隐约传来花香味。栀子花的香味并不强烈,仅是淡淡的清香,而那个人身上的栀子花香已经比本尊还要浓密,是栀子花给予的爱。
因为它的爱太直接,让旁观的言深止住离去的脚步,看着他缓缓来到。看他停在花前,迷惑地看着花。许久,犹豫地伸出手。想触碰花。
言深忍不住出声阻止他,「不要碰。」
那人被自己突然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东张西望寻找声音的主人。但是人类是看不到戴着狐狸面具的自己,在他眼中的自己是隐形的空气。
沉重的无声叹息,靠向狐狸,将身体完全埋进他怀中,低语,「我们回家。」
狐狸抱着他,瞬间离开枯橹老街。回去后,言深脱下面具,不说话,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狐狸站在房门前,不敢开门进去。
直到天色昏黄。言深开了门,发现狐狸化为原形,蜷曲着身体,躺在门边呼呼大睡。言深蹲下身,一手支头,一手捏捏狐狸毛茸茸的脸。
「狐狸起来。」
狐狸醒来,不耐被吵醒的模样。
「你要继续睡,还是要吃饭?」言深好心询问。
『边睡边吃。』狐狸回答。
「没有这个选项。」言深笑说,揉揉狐狸的头,「我去做饭。你要吃吗?」
『要。』
言深拍拍狐狸的肚子,起身,越过狐狸庞大的身躯,往厨房走。大约炒第三样菜时,狐狸踱步进来,又变回人身。贴近他,靠上言深的肩膀,看着今晚的菜色。
言深无奈地说,「你这样我不好炒菜。」
狐狸低头,在言深单薄的肩上咬了一口,言深吃痛一缩,正要发作推开他,他却乖乖地离开,坐在餐桌上等待。坐姿却像流氓一般。
难得这么乖。言深十分意外。
上菜后,由于狐狸异常安静,言深也不主动说话。因此造就了这顿沉默的晚餐。
晚餐过后,狐狸的式神帮忙收拾餐具。言深起身欲离开餐桌时,狐狸突然开口,『我看明天的聚会还是取消好了。』狐狸口中的聚会是聚集了各方妖怪互相交换宝物的聚会。每三个月举办一次,以物易物的方式,换取自己所要的宝物。由于那种场合会聚集许多妖怪,因此狐狸从不让言深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