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上条还是看出来了。
那是一个句很简单的英文。
她想说,“照顾我的儿子”。
从夏娃的监控中可以看到那孩子的心跳是那么微弱,就像风中随时会消失的烛火。上条抬手推了推眼镜,瞬间晃动了一下的视野中,他看到男巫握着女子的手紧了一紧。
然后,他用如同发誓一样郑重地语气说:“我答应你。”
死亡的冰冷在空气中蔓延开来,上条可以清晰地看到女子的灵魂离开了身体。
就在夏娃显示女子的脉搏渐渐消失的时候,他听到男巫重复了一遍。
“我会照顾你的孩子的,我答应你。”
“以我,萨拉查斯莱特林的名字发誓。”
医生与创始人02
他们最后将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人葬在了上条到达这个世界的那片森林边上。
是的,他们。上条水树和萨拉查斯莱特林,两个今天刚见了第一次面的巫师,为一个同为巫师,同样是初次相逢的陌生女子举行了葬礼。
位于森林边缘的土地毗邻低洼地并不是理想的场所,更何况周围还有一片沼泽,显然不是适合作为陵墓的地点。
但是上条如此提议的时候,萨拉查并没有反对。
也许是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个在死前连自己孩子的名字都来不及交待得女子,今生再也不可能以任何形式回到自己的故乡去了。
一个隐蔽安静的墓地,是他们仅能为她做到的事情之一。
草草筑起的坟茔光秃秃的,为了不引人注目,既没有办法树立墓碑,也没有办法留下任何标志。萨拉查用沼泽里那些他本来视若珍宝的蒲茵草编了一个简陋的花环,放在了米娜的坟头上。
“作为一个巫师,这也许比任何鲜花都更适合她。”穿着黑袍的男巫这么着,低头看了看怀中已经睡过去的孩子。
4个月大的孩子,重量还不如一只刚断奶的小猫,抱在怀里几乎像羽毛一样轻盈。
也像羽毛一样脆弱。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上条问。
“带他走。”萨拉查轻柔的抚过孩子头顶柔软的胎发,声音却冷冷的,“我今天只是来摘蒲茵草的,我和我的同伴暂时落脚的地方离这里不远。”
说完,他看了上条一眼,“你呢?你不是欧洲人。”
“是,我从东方来。今天刚到。”上条并不打算隐瞒,毕竟他那张纯东方系的面孔在这个时代非常显眼,“我来找一样东西,我家族的记载显示它在这里。”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不过我没有想到这里是这个样子的。”
知道历史是一回事,亲身经历又是另一回事。即使在马尔福家的藏书上看到过类似的记载,但是直到刚才,他才真正了解了,猎巫运动对于这个时代的巫师意味着什么。
那些从这个时代活下来,将历史传递给后代的纯血家族怎么能不憎恨?
“没想到?……啊……几百年前我们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子的!”萨拉查的声音如夜色一样低沉阴冷,“梅林协助亚瑟王登上了王座,而现在,那些信奉了他们那个不存在的神的麻瓜,却开始着迷于将我们绑上火刑柱!”
“因为我们邪恶?”他的嘴角弯出了扭曲的弧度,一度被压抑下去了的血色再次泛起在那双浅灰色的眸子里,“践踏了我们的家园,焚烧了我们的村庄,杀死了我们的兄弟姐妹……邪恶的究竟是谁?”
“……尊重我的,我必重看他;藐视我的,他必被轻视。恨我的,我必追讨他的罪,自父及子,直至三四代……”(1)上条也冷笑了一下,“这是那些人所信仰的神说的话……”
“‘自父及子,直至三四代’吗?”萨拉查搂着孩子的手微微一紧,但他立刻就克制自己放松了下来,以免惊醒沉睡的孩子。看着上条镜片后同样冷然的黑眸,他冷冷的笑了起来,本就血色不佳的脸色更加苍白,眼中如同燃烧着冰做成的火焰。
“如果这就是他们想要的话,他们的确成功了。”
还在襁褓中就失去了母亲的孩子,这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但是他们不会一直这样成功下去的不是吗?”上条抬手扶了扶眼镜,萨拉查的眼神他并不陌生,在上辈子那个不甚平静的世界里,他曾在无数人眼中看到过相似的火焰。
爱无法叠加,仇恨却可以累积。
“我们拥有魔力,我们拥有骄傲,我们并不掠夺什么,但同样,没有人可以这样从我们手中夺取一切。”
以信仰为幌子,以恐惧为根源,堂皇的名号下内里不过是为了排除异己的杀戮。比起这样的行为,就连流星街那些为了活下去而相互残杀的场面,都要来得可爱许多。
“……没错。”咀嚼着上条的话语,萨拉查眼中的火焰渐渐平息了下去,但那不是消失,只是转化为了某种更深沉,更坚毅的情绪。他深深地看着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突然问道:“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他没有忘记这个男人刚才那毫不犹豫地出手,他强大的魔力和态度都清楚地表明了他的立场。他帮助了自己,即使自己并不是真的需要。
但是他现在需要了。为了巫师的血脉,为了第一个,第二个,甚至是第一百个如同怀中的孩子一样的孤儿,他现在,需要一切可以成为助力的力量。
巫师不能被屠杀,不能被灭亡。
“……我不知道你在找什么,但我认为,在这里,你会需要一些帮助的。”萨拉查说着,声音冷静而低沉,“同样,我想你也会帮助我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