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还有好几瓶颜色各异的试剂,就连上条都看不出它们是派什么用的。
“蒲茵草有毒?”看着巫师戴好手套用银剪小心翼翼的剪下翠绿色的茎干,上条问,他只在书里看到过对这种植物的描述,而那个描述并不包括毒性。
“……我以为这是常识。”似乎没想到他会开口,正在小心的将茎干断面上渗出的乳白色汁液滴进水晶瓶中的巫师停了几秒,才头也不抬的回答。
他的声音听上去很冷淡,还带着一丝被打扰到工作的不满,但是意外的没有任何恶意,甚至就连敌意都没有。
也许这并不是个难相处的人。上条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微笑的弧度,不再说话,开始专心的观察起他的动作来。
如果他也想搞点这个植物带走,现在正是学习的时候。
巫师的神态专注动作迅速,不一会儿几株蒲茵草就在他手上被分解成了一个个部分。茎干切成等距的小段整齐的码在水晶盒里,汁液装在水晶瓶中被滴入不同的药剂迅速密封起来,叶片则是沿着脉络分成小片叠在一起,就连米色的花骨朵也被用镊子小心的自萼片下一毫米处截断,浸泡在另一种试剂里加以储存。
如果说上条是技术派,他常年用惯了手术刀的技巧很好的体现在了魔药上的话,眼前的这位就是艺术派,他对待这几株植物的态度简直像对待一副名画一样充满柔情和珍惜。
这也让他做完这一切之后瞬间冷下来的神色显得益发突兀而有趣。
上条挑了挑眉,看着这位陌生的巫师处理完东西就打算拍拍屁股走人的架势,刚想开口说点什么,一声从远处传来的凄厉的尖叫刺破了黄昏的寂静。
两个男人同时神色一凛。上条比对方更加敏锐的听力立刻捕捉到了从惨叫声的方向传入耳际的马蹄声和越来越吵杂清晰的人声。
那些声音离他们并不近,但确实是冲着他们的方向来的。
确切的说是一群12人的骑着马的重装骑士在追击两个,不,三个人,正穿过远处的田野朝着这里过来。
上条的眉皱了一下,他的英国历史学的不好,对于900年这种偏门年份更是连常识都谈不上,一时之间,他完全没有办法判断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但是对面的男人却一下子变了神色,他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眼睛里迅速划过一丝血光。低咒了一句,他把装满蒲茵草和工具的袋子往腰间草草一塞,看也不看上条,抬手就是一个幻影移形。
那一瞬间他眼中浓烈到刺骨的恨意让未知的情况一下子清晰了起来。一个念头刚划过上条的脑海,随后远处伴随着人声撞入他精神力范围的魔力波动和风中愈加浓稠的血腥味就立刻证实了他的猜测。
猎巫运动。
‘那么骑士是什么人?教廷或是王国的人马吗?’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西园在意识里勾起了嘴角,血腥和杀戮总是能让他露出笑容,‘还是你打算袖手旁观?’
‘当然不可能。’脑海中迅速测算着对方与自己的距离,上条站起了身,‘我还没有冷血到看着女性和儿童被屠杀的地步。’
‘更何况,伸二,现在我的身份,可是和刚才那位一样的[巫师]呢。’他抬手推了推眼镜,身影顿时毫无征兆的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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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一般的箭矢从身后袭来的时候,米娜感到了深深的绝望。
她的魔力已经在之前的逃亡中完全耗尽,现在残存的那点甚至不够施展一个哪怕最低级的变形术,更不要说幻影移形或是什么攻击法术。然而与之相反的,她身体中的血液正像燃烧一样的沸腾着,这是极端脱力之后又强行使用魔力大量消耗生命力的后果,她知道自己可能会在下一秒就毫无征兆的倒下去,可是她依旧拚命的奔跑着。
她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这里!
徒劳踉跄的迈动着脚步,她死死的扣紧手臂,感觉到怀中儿子虚弱的若有似无的呼吸,她惨白的脸上扬起了一个凄凉的笑容。
她知道再这样下去,这孩子的情况也很危险,可是她不能放手。
她不能放手,她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儿子,眼看着查尔斯唯一的血脉死在那群披着人皮的恶魔手里!
可是她同样也知道自己逃不了了。
是的,逃不了了……她的家园已经被毁灭,异端审判庭的骑士部队焚烧了她的村庄,杀死了她的亲人。她的母亲和父亲被砍下了头颅,她的妹妹被吊死在树林里。她的堂兄被马匹撕裂,她的邻居,她最好的朋友伊利莎被绑在火刑柱上焚烧了三天三夜。
还有很多人,很多很多人……
她的丈夫……查尔斯……
那一夜满地都是鲜血,四处都是火焰,她睁开眼睛看到一片红色填满视野,就好像看着一个永远不会清醒地噩梦。
为什么?
为什么?
只因为他们是巫师?只因为他们会魔法?只因为他们有别人所没有的力量?
所以他们就是邪恶的吗?
她颤抖,哭泣,挣扎,愤怒,仇恨。
然后就是逃亡。
和侥幸逃脱的其他几个人一起,开始似乎永无止境的逃亡。
直到再次被追上。
感觉到怀抱中的男孩似乎挣扎了一下,她下意识的再次收紧手臂,背后传来少女尖利嘶哑的惨叫,那种声音让她连灵魂都为之颤抖,但是她不能回头,不能停下。
她不能去救她。
因为连她自己,都也许只能再活一秒而已。
怀中的孩子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似的,短小的手脚挣扎了一下,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小猫一样虚弱的呜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