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条用双面镜向亚克西斯通报了治疗的情况后,然后在对方首肯之后,告诉吉贝尔,吃完午饭,他们就可以回伦敦了。
这个消息自然让吉贝尔很高兴,连带这个没有任何好感的肯沃尔城堡都似乎一下子顺眼多了。他终于想起了那本看到一半的砖头书,吃完早饭就跑去了城堡的花园,打算在回去之前再看几页。
但对于该隐来说,这就不是什么好消息了。
他在听到上条马上就会离开之后,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惨淡了,因为害怕医生会再生气,他紧抿着唇不敢多说一句话,只是拿那双金绿色的漂亮猫眼死死的盯着上条的一举一动,就好像深怕自己一转眼,眼前的男人就会凭空消失一样。
对于他的举动,上条在哭笑不得之外,更多的是淡淡的悲哀。
他并不是不知道这个孩子对于自己这个其实交集不多的家庭医生有着病态的依恋。这种依恋很没有根据,但是也很好理解,毕竟在肯沃尔城堡中,从家庭教师到园丁车夫,每个人都被亚克西斯下了死命令,绝对不会和这个孩子多说一句话。
亚克西斯是铁了心的要把该隐弄成一个透明人,一个幽灵或是影子一样的存在,而唯一不在这个交流禁令中的,就是深得亚克西斯信任,或者说,根本就是和亚克西斯站在一条战线上的上条。
上条甚至可以八九不离十的猜到亚克西斯的做法。无非是等到这个孩子完全依赖上他的时候,再用某些事实,去摧毁这个孩子心中唯一的信念和支柱。
对于现在聪明得和恶魔一样的亚克西斯而言,这是很简单的事情。这是他的儿子,而哈里斯家的人对于信念的执着和内心深藏的脆弱,没有人比他更明白了。
同样,他也知道就算上条明白了他的目的,也不会反驳和阻止他。就好像这四年来,上条没有阻止他的任何计划一样。
亚克西斯信任上条,或者更确切地来说,上条是亚克西斯最信任和最亲近的人。
而现在,因为他的刻意诱导,这一条同样适用于该隐。
甚至可以说,情况还要严重一点。因为该隐已经会为了见上条,而故意让自己生病了。
不过悲哀管悲哀,上条却的确像亚克西斯想的那样,并无意阻止或是改变些什么。这或许有些冷血,但是正如他所言,这个家族的悲哀源于血脉中数代累积的不幸,这其中盘根错节的前因后果,他虽然知道,却没有立场去插手。该隐是不幸的,但亚克西斯和克丽斯汀最初又是何其无辜?他没有承载别人命运的能力,所以他不会妄图拯救任何人。
没有人可以拯救别人,能拯救自己的,唯有自己。
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旁观着事态的发展,尽量防止事情恶化到最后一步而已。
这也算是他还清哈里斯家那么多年对他的照顾了。
‘所以说水树你啊……’
‘就是伪善对吧?’上条撇了撇嘴,‘伸二,我说这么多年了,你就不能换一句话说?我都听腻了。’
‘那我说这么多年,你就不能不伪善?’西园回以不屑的挑眉,‘我都看腻了。’
‘……’再次确定和这个人抬杠先气死的一定是自己,上条默默地在内心比了个中指,乖乖的闭上了嘴。
几个小时的时间过的很快,上条把整个上午都花在了该隐房间里,他虽然依旧不太会和小孩子相处,但好歹也算是当过父亲的人了,用温和的微笑和适当的肢体接触安抚一个孩子的情绪还是难不倒他的。
该隐虽然一直被亚克西斯放在肯沃尔城堡中与世隔绝的抚养着,但这样的环境并没有让他自闭,反而让他益发的早熟和敏感。知道自己不可能把医生留下来之后,他就不再将渴望的神色摆在脸上了。只是拉着上条说些日常琐事,花园里的玫瑰花开得很漂亮啦,他在树上发现了一窝小鸟啦,孩子清脆的童声说着这些些微的事情,听上去似乎很快乐的样子,只是那双金绿色的漂亮眼睛里的神采,却随着时钟的转动一点一点地黯淡了下去,渐渐沉淀为了夜一样的晦涩与茫然。
直到上条和吉贝尔上了马车,驶出肯沃尔城堡的大门,依旧可以从车窗外看到那个瘦小的身影,在肯沃尔城堡的大门边站了好久好久。
吉贝尔从车窗外收回目光,微微皱起了眉头,稚气未脱的脸上带上了一点欲言又止的神情,他直觉地不喜欢这个该隐少爷,不仅是因为他本身,更多的是因为他周围的那种怪异的,令人不快的气氛。但是,看到他这个样子,又让自己也还是个孩子的吉贝尔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上条自然没有放过自家儿子脸上的表情,镜片后的黑眸划过一丝微光,他淡淡地挑了挑眉:“吉贝尔,你觉得该隐少爷很可怜?”
可怜吗?也许吧,事实上十岁的少年自己也说不出来心里那种好像有块大石头压着的感觉到底是什么,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能顺利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只能有些迟疑的点了点头。
“是吗……”上条敛去了脸上的笑容,缺少了那惯例的柔和微笑,他的眼神看上去非常锐利,“不要接近他。”
吉贝尔愣了一下,虽然并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突然这么说,但是常年的习惯依旧让他在第一时间回答:“是的,父亲。”
“那就好,记住我的话,吉贝尔。”满意的点了点头,上条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说道:“对了,吉贝尔,下个月就是你的生日了,过完生日你就11岁了,你决定去哪里读书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