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是,我需要你的同意。”
医生与病人02
上条的办法很简单。就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既然克丽斯汀发病的根源是长久堆积的罪恶感,那么,就干脆让她忘记好了。
忘记老哈里斯伯爵的死因,忘记自己犯下的罪行,忘记亲身父亲曾经给与的精神虐待。
如果这一切都不存在的话,也就没有所谓的怪物了,而她肚子里的孩子,就会变成单纯的她和亚克西斯的孩子,他们爱情的结晶。
这并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但无疑是最彻底的。
但如果以上条所受的教育来看,这实在是个非常有争议性的解决方案。
‘水树,如果樱井教授知道你对这样的病患使用催眠疗法,他一定会杀了你的。’
‘雨宫,如果在这种连基本辅助药物都没有的情况下导师还能用疏导疗法单凭谈话就治好患者的话,我让他杀杀看也无所谓。……而且,’看着克丽斯汀乖乖的喝下掺了生死水的热牛奶,上条微微的笑了一下,‘你不觉得,我打算用的办法,已经不能被称为催眠疗法了吗?’
用催眠封印记忆等于给保险柜挂上一把锁,虽然可以一时甚至一世的锁住,但不代表柜子和里面的东西不存在。许多心理医生排斥这个方法,正是因为这些被封印的记忆一旦在某种情况下被患者再次想起,很可能造成更加严重的不可逆心理创伤。比起冒着这样的危险,他们更倾向于选择比较保险却见效缓慢的温和手段。
但上条的催眠和一般的不同,他的话,可以做到让柜子彻底消失掉。
抹掉克丽斯汀所有与老哈里斯伯爵有关的负面记忆,然后进行逻辑替换,为她编织一段正常的,不会显得过分虚伪过分圆满,也不至于会让人感觉到悲伤或是太过抑郁的记忆。有夏娃的辅助,在开放精神力的情况下,这对于上条而言毫无难度。
就像修改写在沙滩上的字迹一样简单。
特别是当对方还是一个没有受过任何精神方面的训练,且对他十分信赖,心灵在他面前简直不设防的,精神原本就很脆弱的女性的时候。
就好像修改一个故事一样,用橡皮擦擦掉那些不想要的部分,然后重新写上新的,只要串联的合理,人们阅读的时候就不会有任何违和感。
然后,只要那些看过草稿的人足够守口如瓶,那么,就没有人会知道在现在的故事之前,是否还存在着别的剧情了。
‘于是,从此以后,公主和王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西园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挑高的尾音,夹杂着明显的不屑。
‘幸福吗?’上条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深黑的眼底划过一丝淡不可见的嘲讽,‘也许吧。’
幸福啊,那可是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东西呢。
没有人可以去评价别人的幸福,就好像没有人可以去评价别人的不幸一样。
他只是个医生而已,他会在他能力所及的范围里为病人提供帮助,可是,他们是否会因此而得到幸福,就不是他所需要负担的责任了。
“医生?”他的笑容和平时有点不一样,已然有点睡意朦胧了的克丽斯汀在枕头上侧了侧身,轻声地问,“怎么了?”
“不,没什么。”迅速敛去那一抹异样的神情,上条抬手推了推眼镜,摇摇头。黑眸温和的注视着克丽斯汀,声音更加温和:“睡吧,克丽斯汀小姐,好好的休息一下。”
然后,等你醒来的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看着女子宛如被睡神亲吻了眼帘一般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陷入了无梦的睡眠,上条露出了一个温和轻柔的微笑。
是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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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克丽斯汀的“治疗”并不花多少时间,上条在重新详细检查了克丽斯汀的状况,稍作修饰的说明了治疗情况安抚了亚克西斯,留下一堆他独家配置的调养药剂之后,终于顺利的赶在晚饭前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下了马车,目送标着哈里斯家家徽的马车远去,转身走向自己家的大门,上条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哈里斯家的厨子很棒,他也不讨厌和亚克西斯一起吃饭,但是如果没有必要的话,他实在不喜欢去遵守贵族的那些繁琐的用餐礼仪。
这并不是说上条的礼仪有什么问题,事实上作为一个在西方中产阶级家庭长大,从小就用惯了刀叉吃惯了西餐的人,他如果愿意刻意模仿一下那些古旧的贵族礼仪的话,就连迹部少爷也挑不出什么刺来。但是“可以做到”和“愿意这样去做”毕竟是两回事。
比起和亚克西斯一起沉默的挺直背脊动作标准的切割美味的牛排,他宁可回到自己家里一边看书一边啃自制简易三明治。
但是显然,命运女神今天是打定了主意不让他闲下来了。就在上条走上楼梯,等着自家佣人来开门的时候,一个裹在黑衣里的娇小身影瑟缩着走出了房子的拐角处的阴影。
上条的动作顿了一下,他转过身,看着眼前那个被披肩遮住了大半个面孔的明显属于女子的身影,她的身材和从披肩里漏出来的几缕红发看上去非常眼熟,“你是……夏露儿?”
“是……是的!大人。”夏露儿显然没想到上条一眼就认出了自己,她有些激动地颤声回答,抬手撩开了披肩。
一张还带着一点少女的清涩的清秀脸孔出现在了上条的眼前。但是,和往日不同的,她的脸色看上去很苍白,看向上条的褐色大眼睛里没有了仰慕了崇拜,反而带上了一点小心翼翼的拘谨和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