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佐藤即将扣下扳机的手停住了。是的,他还有最终的杀手锏,他还没有输。男人绷紧了肌肉,在太宰治的注视下,缓缓的放下了枪口,然后忽然转身,招呼了一下亲信的青年,率先向着货仓口走去。
青年伸手推了推眼镜,松了一口气,赶紧快步跟上。然而,就在路过被铐着的少年时,只听“咯呛”一声金属撞击的脆响,原本应该被牢牢禁锢着的少年突然暴起。完全不知道他是怎么解开了手铐的。青年只觉得眼前黑色一闪,就被撞倒在了地上,喉咙被细白的手死死掐住,少年压在他身上,伸手就去探他腰间的枪。
青年顿时大力挣扎了起来,眼镜都被撞歪了,视野里一片模糊。
佐藤一回头,就看到自己的亲信已然完全处于下风。他抬手刚要开枪,少年却动作迅速的抓起青年一挡。佐藤的动作顿时一滞,面对贴身缠斗的两人,如此近的距离,他也没有不会误击的把握。
索性两人还在争夺枪械的归属权。少年另外一只手已经把手枪从枪套里抽出了一半,却被青年死死攥住了手腕。两人不断变换着位置,却一时间大有僵持不下的架势。
无论是抓住少年时他软弱的抵抗,还是自己亲信那约等于没有的糟糕体术,在佐藤看来,眼前这种程度的弱鸡互搏实在不足为惧。更何况在这茫茫大海之上,虽然不知道少年是怎么解开手铐的,那又怎么样呢。佐藤惧怕的是名为portafia的庞然大物,而非眼前这个只不过有点小聪明的小鬼。
这么想着,他干脆垂下了枪口,走近两人,打算用拳头分开这场在他看来简直可笑的战斗。
然后就在男人迈步的瞬间,枪声响了。
“砰!砰!砰!”
非常干净利落的连续三声,子弹精准的命中佐藤的胸口。男人迈出的脚步停在了原地,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攥着——或者说扶着——少年手腕的青年和扣下扳机的少年,然后缓慢的怔忡的低头,看向胸口氤开的血迹,随即猛的向后倒去。
“砰。”
这一次,是尸体倒地的声音。
青年——坂口安吾抬手扶了一下眼镜,迅速起身冲向舱门边的密码锁,手指在密码盘上一连串操作。直到确信舱门完全锁死,才捂着嘴咳出了声。
刚才太宰治一膝盖砸在他胃上,到现在还在痛。此刻佐藤已死,他们又暂时在安全的货仓,坂口终于放松了精神。
然而等他一边咳一边回过头,就看到太宰治举枪,枪口笔直的对着他。
少年的眸光冷得像冰一样。
坂口安吾呼吸一滞,背后骤然升起了一阵寒意——这一瞬间,他感受到了货真价实的杀意。但马上,太宰治眼睛一眨,那阵杀意便烟消云散了。少年手腕一转,就将枪口倒置,把枪柄向他递了过来。
“安吾君,你的枪。”
他微笑着,就仿佛刚才的一幕完全是坂口安吾的幻觉一样。
青年内心升腾起了警戒。他开始暗暗反省自己方才的放松——即便眼前的少年和他都熟知各自的身份,按照爱丽丝的话来说,他们乃是怀抱着同样目的的“同僚”。甚至,此次事件完全出于两人的策划。但仅因此就放松大意,确实是他的疏忽。
坂口安吾抿了抿唇,上前几步接过了枪,没有开口。
太宰治无声的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只是低头从佐藤手里抽出了另一把枪。他自己的枪刚上船被抓住时就被搜走了,虽然按照预期,接下来不会发生需要他动手的情况,但有点东西防身总也聊胜于无。
只是低头的时候,动作牵动了神经,脸上火辣辣的触感顿时清晰了起来。太宰治愣了愣,舌尖在口腔里转了一圈,然后轻轻的“嘶”了一声——牙齿磕到了口腔内侧,出血了。
啊,疼。
少年的表情恍惚了一下。
大概是这几年日子过得太好——既没有认真自杀,也没有被蛞蝓按在地上往死里打,吃得好睡得香,哪怕撞个乌青爱丽丝都会心疼好久,根本不可能让他遇上自杀之外的骨折刀伤枪伤什么的。所以他的忍痛能力进一步下降了。
明明刚才还一点儿不觉得,现在清晰的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就真的很疼。
嗯,是那种要爱丽丝抱抱才能好的疼。
——所以小蛞蝓怎么这么慢?果然是不能对他那比指甲盖大不到哪儿去的大脑抱有期望吗?啊~好吧,是他错了,蛞蝓是没有大脑的。
正这么想着,太宰治的耳朵忽然捕捉到了被厚重舱门隔绝之后的,细不可闻的惊叫与枪声。他眉梢一挑,他正要举步,脑子突然窜过一丝很不好的预感。
等等——如果是中也的话!
太宰治脸色骤然一黑,当即猛冲过去拽住了被焊在地面上的椅子。
坂口安吾有些莫名的看着他的举动,惊讶的表情还未成型,一瞬间天摇地动。
原本平稳向前航行的货轮如同撞上了看不见的墙壁,瞬间失重并骤然失速。整艘船猛然一滞,陡然停止了前进。但海浪与波涛并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如果从空中俯瞰,可以清楚的看到货轮陡然停滞,船头不动,后半截船身却在惯性与波浪的拍击下如钟摆一般不受控制的极速横移。由于失重,在海浪的拍击下,2000吨级的散装货轮船身剧烈倾斜。如同飓风下湖面上的落叶,几秒之内就几乎倾斜成了60度。顿时,船上不固定的一切都被惯性狠狠向反方向抛了出去。
“轰!”
一时间,各种剧烈的撞击声破碎声夹杂着人类的尖叫响彻货轮。甲板上的货箱像山体滑坡一样滚入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