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的电机声吸引了兰波的注意。他和森鸥外都不说话了,就看着小姑娘一连串的动作,等她做完回来森鸥外身边,他才低头,垂着眼睛露出了个淡淡的微笑。
“谢谢。”青年的声音有点轻,却很柔和绅士,“不好意思,一直都疏忽了,我叫兰波,能请问小小姐的名字吗?”
不愧是法国人。说着littledy这种单词竟然丝毫不显油腻。明明是爱丽丝一直缀在两人身后故意不理人——为此森鸥外还特地跟给兰波道了歉——他却把问题揽到了自己身上。
爱丽丝眨了眨眼睛,这个人……
“我叫爱丽丝。”散去蓝眸里一瞬的深色,爱丽丝仰头对青年礼貌的笑了笑,也并没有特意装出什么天真稚气活泼可爱的样子。
“爱丽丝是我妹妹。也是她让我第一时间送你来医院的。”森鸥外在边上打补丁。这是他们之前商量好的说辞。他极力推荐父女,可惜被爱丽丝强硬驳回——原话是“我爹进局子了,你也想进去么?”——就很遗憾。
“原来我的救命恩人是这么可爱的小小姐啊。”兰波轻声说着,笑容更大了一点。他在爱丽丝面前蹲下身,没去管拖在地上的衣摆,伸手摘下手套,然后朝着小女孩郑重的伸出了手。
“非常感谢您的援助。并请务必让我回报您的恩情。”
爱丽丝这才看清,青年的虹膜是很好看的金绿色,中间较浅,外圈渐深,是她很喜欢的绿色猫眼碧玺的颜色。远看很是清冷。但在如此近处,就能清楚看到那掩在泠泠冷意下的柔软与纯粹。
有点儿意思啊。
小女孩微微扬起了眉稍,用相对外表来说过于老成的态度开口:“太客气了,叫我爱丽丝就好。我可以叫你兰波吗?”
她说着,伸手握住了青年的手。
触手一片冰冷。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爱丽丝倒是没有什么惊讶。
反而是兰波的神色恍惚了一下,幼儿略高的体温传导到掌心里,他几乎是无意识瞬间握紧了爱丽丝的手,一句法文脱口而出:“chaud——”
说出口后,他才猛然清醒,赶紧放开爱丽丝的手。青年面露尴尬他刚要开口解释,小女孩的另一只手就先一步贴在了他脸上,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
爱丽丝能听懂一点点法文,至少刚才那个单词她听懂了。
“是你的体温太低了。”小小的女孩五官甜美精致,童音又娇又软,但蹙眉说话时,却有种与年纪完全不符的,让他这个成年人都略感局促的压力。她一只手贴了贴他的脸颊,又换手背试了试他的额头,另一手把他松开的手拉了回去,准确娴熟的扣上了他的脉搏。
只测了二十多秒就松开了。
“心跳倒是没问题。不过最好等下还是再测个血压。”
做完了这一切后,她像个严厉的医生一样开口。
“啊……哦,好的。”兰波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住了几个月医院的条件反射,下意识的就点下了头。
小少女的眉梢这才终于舒展开了。她甚至还给了兰波一个赞许的眼神,才抬头对森鸥外说,“那我就先回去了。有什么缺的你记下来,慢点一起买。”说着,又转头看着兰波,“兰波今天就不用开火了。等下来我这里吃饭好了。今天吃牛肉火锅。”
“牛肉火锅…?”兰波条件反射的重复了一句。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他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了变化。
“嗯,觉得冷的时候最适合吃火锅了。”他茫然的眸子让小女孩笑了起来。她蓝眸一眯,就弯起了嘴角。
那是同样与年龄不符的笑容,小女孩湛蓝色的眼睛澄澈得宛如云层之上永恒的晴空,眸光中有种理智却深厚的温暖,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愉快与满意,用一种近似于慈爱与安抚的态度注视着比自己年长得多的青年。
——简直就像是看着虚弱的幼崽的母狮一样。
可一个7、8岁的幼女,怎么可能有这样的眼神呢?兰波正为自己脑中突然闪过的比喻感到荒谬。却听到小女孩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开了口。
“对了,”她说,朝着森鸥外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刚才是对外的说辞,这家伙是我的异能力,虽然很屑,但是有我看着不会害你的。所以你不用害怕。”
一个多小时后,爱丽丝带着她家的一大一小,和新租客坐在了客厅的圆桌边。
火锅腾腾的热气氤氲升起,特地从储物室翻出来的取暖器就搁在兰波身边。客厅的空调开到了30度,以至于除了还是一身厚衣服的兰波,其他人都换上了薄衣服。如此万全的准备下,隔着雾蒙蒙的蒸汽,黑发青年的嘴唇也终于带上了一丁点儿暖色,在爱丽丝的催促下动起了筷子。
爱丽丝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相反,她一向觉得饭桌是很好的交流场所。
人在吃饭的时候情绪多少都会比较舒缓。吃到中意的美食就更是如此了。反过来说,根据对方进食的情况,就能看出他的心理状态。
行动比语言和表情都更能体现一个人的真实。
“重新介绍一下,我叫森爱丽丝,这家伙叫森鸥外。是我救了你。”
“我是阿尔蒂尔·兰波——其实名字我也不记得了,这是从现场找到的衣物上的。”
“我知道。”爱丽丝点点头,给中也夹了一筷子肉,然后对着兰波指了指身边的男孩,“这是中原中也。”
男孩送上了大大的笑脸,兰波对他点了点头,因为那童稚的纯粹与可爱,眉宇间也不禁带上了柔和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