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默然——很显然虽然他们两人都看不见那些天幕,但也一样都有渠道知道天幕上都说过什么。
"所以,我要走了,用不着太想我!"
皇帝此刻的表情是:有点儿伤感,有点儿想贮。
“有哪里不舒服就瞧大夫,不要服丹药!我真的想看你多活几年。”
这回皇帝是咬着牙说的“谢谢”二字。
“对了,将来市面上如果真的出了一本《红楼梦》,你也别去禁它。越禁就越说明你心里有鬼。—本书又能把你怎么样呢?”
这时候竺凤清已经转身,向大明宫外走去。
他走得那么坦然,将后心全都袒露在皇帝面前。他似乎到底还是发自内心地信任着这位皇帝朋友的。
就在御案后面那位九五之尊暗自磨牙的时候,竺凤清已经走到宫门口,只随意冲身后挥了挥手,抛下一句:“我在民间也不会白闲着,会好好帮你的。”
“陛下,再见了!”
御案后面的那一位,身体情不自禁地一缩,似乎身周的孤独为他带来了阵阵幽寒。
他的视线再度落在那枚羊脂玉牌上,这次皇帝陛下语带凄恻,悄悄地问玉牌:“你也是因为这个而离开朕的吗?”
第二十二次直播7
凤藻宫因为那夜的大火被烧成一片白地,原该在凤藻官中的贵妃贾元春连同她的贴身宫女抱琴一起消失无踪,废墟中仅找到夏守忠一人的尸骸。
这件事一出,宫中传什么的都有。
流传得最广的一种说法是,贾元春本就是羽化而登仙了,而且还顺手度化了一直追随自己的小宫女。
而那夏守忠看得眼热,缠着贾妃主仆二人不让飞升,贾妃当即降下天火——这就是为什么凤藻宫被烧为白地,却只找到了夏守忠尸骸的原因。
宫中传言传得沸沸扬扬,而皇帝为此连日郁闷,甚至有些茶饭不思的样子。大明宫掌事太监戴权为人乖觉,当即提出,带圣驾在宫中散散心。
于是,皇帝陛下与戴权两人,一主一仆,从宫墙下起始,沿着东西六宫中那些往往只有太监们才走的狭窄通道,慢慢向后宫中行去。
"皇上,前面似是两个在御厨房当差的宫女,奴才去将她们喝开?"
两名小宫女,站在一处宫墙拐角处,正头凑着头,热烈地说着什么,丝毫未注意到身后出现一抹明黄。
"凤藻宫贾妃之事,着实蹊跷……"
皇帝耳力不错,片刻间就听见了最令他心烦的,当即冲戴权摇了摇手,表示他已经打算回去了。“是呀,出事之前,且有一两个月吧,御厨房人人都觉出不寻常来了。”
皇帝听见这一句,脸色顿变,连忙闪身,缩在宫墙拐角处的另一边——他心里很清楚,若是将御厨房的人招至面前,再问他们,未必能令他们将这些“不寻常”都说出来。
“可不是吗?当时凤藻宫经手的饮食极其小心,甚至召会烹饪的宫女到凤藻宫中当面烹饪……”在旁听壁角的皇帝心里纳闷:元春为什么要这么小心?
"……我听说她们那里在食材挑选上也很小心,那些寒凉的一概不用,都用些温补的。我有天将这事告诉了御厨房的一个姑姑,那姑姑说,不出两个月,宫中便会有喜讯出来了。"
"喜讯?"
皇帝听得心头一跳。
"可若是这样,贾妃娘娘为何不找太医?"
“你是京里人吗?还是外头入京的?京里大户人家讲究,这种事,头三个月都不往外头说的,一定要到了第四个月上,证实坐稳了胎,才会教亲朋们都知道。"
"原来如此!"
“再说了,药食同源,贾妃娘娘虽然没有让太医去开那些安胎的汤药,可是那一阵子御厨房给凤藻宫送的都是补气滋养的食补之物……我看贾妃有孕这件事是板上钉钉的!"
两个小宫女议论到这时,似乎都感到大惑不解:“但既是如此,贾妃娘娘为何又会怀着龙胎飞升呢?"
两个小宫女最后这句话皇帝陛下却没听到,因为这位抬脚便走,径直前往御厨房,要将凤藻宫大火之前领用食材的记录全都调出来。
待问过御厨房总管太监与女史,皇帝陛下面沉如水,时不时狠狠剜戴权一眼,看得对方讪讪地闭嘴,一个字都不敢多说——这次皇帝在宫中“听壁角”,显然是戴权刻意安排,有不方便禀报之事,就特地用这种方式抵达天听。
皇帝忽然想起他下令元春禁足的那日,他在凤藻宫中曾亲口说过,如果元春有了他的骨血,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守护。
然而,就是在他说过这话之后,元春脸色突变。
现在回想起,想必是狠狠伤了元春的心——元春固然是未曾信任过他,而他又何尝真正信任过元春。
男人闭上眼,片刻后又睁开,冷然对戴权道:“去传吴天祐。”
皇帝的直觉很敏锐:吴天祐是为他抄录天幕之人,如果元春命中注定会怀上龙子,天幕不可能只字不提。
果然在天子强大的气势威压之下,吴天祐迅速招供,说他原本记下了天幕上所说的:“榴花开处照宫闱”寓意元春怀有龙种,却没能把孩子生下来的预言。但是他在将记录送入宫中之前,先见了一次吴贵妃,吴贵妃出于嫉妒,命吴天祐将这段抹去。
天子立即命吴氏父女对质,贵妃与其父立即上演一场“狗咬狗、一嘴毛”,相互指责的大战。
而天子也着实腻味了这种“父慈女孝”的戏码,知道吴家这一家子心里再没有别的,不过“名利”两个字。他随口罚了吴氏父女,并且留下了一句狠话:“如果朕的龙子有事,你们两位,余生就打算在打牲乌拉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