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荣府之中,地位最尊,年纪最长,阅历最丰之人,贾母深知自己必须打叠精神,照管引导家中小辈,更加不能犯错——今日天幕上说那“三姑六婆之祸”,就好好地给贾母上了一课。
纵使不够机深智远,无法为荣府保驾护航,那至少可以为荣府做些他人都不愿做的事,承担罪孽因果。
贾母做出这样的决定,反而来安慰贾政。
"老太太,这是儿子不教之过!"贾政又是惭愧又是懊悔,跪在地上,眼中扑扑簌簌落下泪来。
其实贾环变成这样,贾政也有很大责任,他这个亲生父亲从未多留心贾环的教育,只
是将他往赵姨娘那里一丢,任由赵姨娘给他灌输了那些狠毒与愚昧。如今悔之晚矣。
于是,贾琏安排去将赵姨娘送去顺天府,与那马道婆一道受审。
王夫人赶着让府里和园子里的仆妇随从去围观赵姨娘出府,她身边那两个大丫鬟彩云彩霞自然也不例外。
而贾政则自去寻贾珍,要将贾环从族谱上除名,而后送去庄子上看管起来。
怡红院跟前,诸人渐渐散去,无人留意到宝玉扶着探春的手,已悄悄地从怡红院里出来。
探春已经听知了母亲与兄弟的结局,此刻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默默垂泪。
宝玉伸手,拍拍探春的肩膀,轻声安慰:"三妹妹……"
探春忙使劲儿摇头,迅速擦干眼泪,回过头道:“宝玉哥哥,日后再遇上这种事,你可千万别再为了妹妹的体面,停下那天幕了。"
宝玉如今已经清醒,已从晴霎等人口中得知此前的经历,也得知是三妹妹扶着自己的手,重新点开了那天幕,众人才得知是马道婆与赵姨娘魇镇的宝玉和凤姐。
他连忙摆出打躬作揖的架势,颤巍巍地道:"多谢三妹妹!不过……我这可是错过了一大段天幕上的话呀!”
探春记起天幕上说过的话,顿时莞尔一笑,道:“宝玉哥哥没看到那还真是可惜得很——那天幕上说了好多宝玉哥哥的学问呢!”
“唉哟,这可糟糕了!”宝玉一拍头,顿时道,“定是被那位天仙姐姐很很批了一回。”
岂料探春一摇头:“这倒没有……不过么,凭宝玉哥哥的能耐,要是想重新再看一遍,应是没什么困难。”
宝玉想想也是:“不过,可不能再在大白天看了……那多不好意思?”
探春深以为然:“宝玉哥哥定个时间,到时候妹妹一定从秋爽斋过来奉陪。”
荣国府外,一个癜头和尚和一个跛足道人将视线从天幕上收回,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十分惊讶。
“难道警幻仙子令遣了同行,布下天幕,目的与我等相同?”和尚问那道士。
道士想了想道:"管他是不是同行,我等只按着警幻仙子的吩咐照办便是!"
于是那和尚便开始敲木鱼,
而道士则将手中拂尘向肩后一领,沉声道:"南无解冤孽菩萨,有那人口不利,家宅颠倾,或逢凶险,或中邪崇者,我们善能医治。2"
这木鱼声与诵念声看似不响,但实则能传至深宅大院中去,人人听得清楚。
隔了一会儿,就见荣国府角门一开,有家人出来,喜孜孜地冲着这一僧一道说:"两位仙师,府中原是有人中了邪禁,但到底是天幕上的仙子指点了迷津。如今两人都已经好啦!”
“但我们老太太还是命我等奉上谢仪供奉,二位仙师切莫嫌弃!”说着,贾府家人奉上礼品。
一僧一道相互看看:懂了,还真的是同行先来了一步。
“看起来,我们那位同行,还真是很有几分本事啊!”
癞头和尚回想着早先看到的情形,忍不住冲跛足道人感慨一声。
马道婆的案子送到顺天府,立即开审。
荣府一案,事实非常清楚,赵姨娘赠给马道婆的银子、衣服和钗环首饰,连同那道欠契一起,俱被抄出。魔镇的道具——那十个鬼和两个纸人,也都呈于堂上作为证据。
马道婆与赵姨娘对魔镇宝玉凤姐的事实都供认不讳。荣府一案事实清楚,又人赃并获,断起来很容易。
然而马道婆那里,查抄出的欠契与财物,又牵扯出无数大户人家的阴私,牵扯的多半都是有头有脸的勋贵人家,甚至好几家王府也牵扯其中,其中所涉的,也有不少是魔镇致死的命案。
由于事涉大户人家阴私,各府邸多半遮遮掩掩,不愿配合顺天府。甚至还有埋怨荣国府老太君“多事”的。
谁知这事被言里太上皇听说了,便评价一句:"如此多的重臣勋贵,见识竟然还不及荣府里的老太太。”
听说这一句,各家勋贵才赶紧开始配合顺天府查案。
宫里甚至影影绰绰传出消息:义忠亲王老干岁当年恐怕也是被人魔镇,才“坏了事儿”的。可见太上皇多么痛恨魇镇之事。
荣府老太太看似是曝露自家丑事,这么做却是合了宫里的心意。
一时便人人都羡慕荣府,明明是坏事,竟也能化成好事。
宝玉与凤姐各自休息几日,各自都大好。凤姐开始理事,与贾琏细细地商议想要做些生
意,随后又备了礼物去薛家见了一回当家理事的薛宝钗,带了一堆瓶瓶罐罐回来。
而宝玉于某天清晨,早起无人之时,邀请探春来他的怡红院,两人靠窗站着,宝玉再次点开"重播”。
“谁能想到,咱们竟能将这天幕看上三回?”宝玉感慨着。
“然而这时再看,心境与当初相比,已是全然不一样了。”探春微笑着补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