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却很平静:“你待怎样?”
贾琏:……!
“这该是我问的才对,你待怎样呀?”
就见凤姐走出房门外,顺手带上门,以免自己夫妻谈话吵到屋里的孩子。
“好!”凤姐先冷笑了一声,贾琏心中忙道不好。
“那仙音都说了‘一从二令三人木’,你要休我就休吧!你可以说我无子,也可以说我嫉妒,我带姐儿自己过日子去。”
“那怎么行?”
贾琏这话脱口而出。
他赶紧定了定神,将在这门口石矶子上想了一夜的话慢慢说出来。
“我想过了,既然那仙音都说,就只有咱们俩有这能耐,将府里救上一救,为什么不联起手,试着做出点大事来。将来若是府里没出什么大事,咱们就搭上一把手。若是府里真出事出到一败涂地的地步,咱们就尽量保全自己个儿的小家,你说怎么样?”
这听着倒像是句人话。
凤姐冷着一张脸,站了良久,方才慢慢地道:“那也成!”
贾琏大喜,刚要说什么,却被凤姐打断。
“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做一对名义夫妻便是。平儿丰儿你喜欢哪个,收了去给你做二房我都没意见。若是要在外头再置一房奶奶,你好赖告诉我一声,我好给你去请戏班子,敲锣打鼓地迎新人,免得你那外头奶奶觉得咱怠慢了她!”
贾琏一张脸火辣辣的,心却不住地往下沉。
自他俩成亲以来,凤姐就还从没有这么决绝过。
“我的好二奶奶唉,你那醋劲儿都跑哪里去了?记得么,那天幕上头可是说,你还为我借剑杀过……”
贾琏看着王熙凤紧盯着自
己的眼神不对,一吓,后面半句话就全吓回去了。
看来,经过这一次天幕,他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看待凤姐了。
贾琏想了想,忙换了个策略,正色道:“那我们现在算是为了自个儿的将来联手了,你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你做的?”
凤姐的眼珠终于转了转。
“没什么要帮的,就是告诉你一声:账簿子我明儿要交上去,要么交还给太太,要么交给珠大奶奶。府里的事我可以管,但钱我再也不管了。”
贾琏一听,就晓得凤姐之前放印子钱的事被天幕仙音揭出来,她已决意以后再不动用府里的银子生财了。
贾琏忙安慰:“现在收手还来得及,你将那些账簿子送到外头,与那放债的一笔勾销,往后再怎么样,也不会牵扯到你身上。”
凤姐脸上肌肉跳了跳,似乎是在心疼那每月几百两的利钱。
“至于钱嘛,”贾琏连忙安慰妻子,“以后咱们再找生钱的法子。”
凤姐敛下眼帘,再睁开,表示听进去了贾琏的说辞。
“那西廊下五嫂的孩子芸哥儿,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你明日亲自去见见他,考较考较。还有那个醉金刚倪二,是个什么来历,也请爷去问问清楚……”
这时贾琏才知道妻子的厉害。
要知道天幕说到那“狠舅奸兄”的时候,凤姐早已哭得跟什么似的,但现在看来,她照样将天幕上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在心里,没有半分遗漏。
但凤姐用这样郑重的语气交代,贾琏顿觉两人之间真的生分了,似乎有一枚小针,在心里不时地扎着。
就听凤姐继续开口:“那个叫小红的丫头,前些日子我里里外外都问过,都没有找到,看来,还得继续找,身边至少能多个可靠人。”
“对了,你家有没有姓刘的亲戚?”
贾琏连忙想了一遍,摇摇头:“或有几个认得的,但都不像是能雪中送炭的……再说了,他们也都不是‘姥姥’啊!”
凤姐便嘟其嘴,郁闷地道:“我也是想遍了,确实是没有姓刘的亲戚啊!”
贾琏竟觉得凤姐嘟起嘴的模样很美,连忙劝道:“这个不急,你我各自留意着慢慢寻访,总能找到的。”
凤姐像是没听见贾琏说话似的,“嗯”了一声便沉默了。
就在贾琏开口想好好再哄哄的时候,忽听凤姐开口:“还有一件事,我要学读书认字。”
显然凤姐今日是被天幕深深刺伤了,现在想来,王家真不是个好东西——教出来的女孩儿,竟都是不识字的。
“好,”贾琏表功似的道,“我去外头寻一些蒙学的书来,我来亲自教你!”
这是贾琏觉得自己快要和媳妇生分了,想借着这个由头亲近。
谁知凤姐却回头,冷傲地睨了贾琏一眼,扬起下巴,道:“那你就快去!”
说着,她自己转身回到巧姐的房间,那对门板又“豁啦”一声关上,留贾琏一人在屋外回想凤姐刚刚那眼神,那眼神里透着七分疏离,三分冷淡,可就是令贾琏一时抓耳挠腮地心痒了半天,突然想起他还有一句最重要的话没讲——
“媳妇儿,阿凤……我,那天幕上说的那些乌糟事儿……我都还没干过,真的!一件都没干过……”
凤姐与贾琏暂时达成一致,要做一对名义夫妻。谈完之后,凤姐回房,来到女儿身边,一时又摒不住,哭了一场,怕人笑话,因此想要平儿去大厨房,取那煮熟的鸡蛋剥来敷眼睛。但想了想又忍下了——若是将来她的命都丢了,连女儿也保不住,那么她现在出这点儿子小丑,又算得了什么?
于是,凤姐与平儿等人一起歇下,第二天又照常起身,强撑着去贾母那里请安侍奉。
贾母忙将她打发回去,要她先好好缓缓。
凤姐带着平儿,两人一起穿过贾母院子西面的穿堂。迎面来了个丫鬟,生得细巧干净,穿戴得也十分周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