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我就此撒手,你也只会是空守着一成干股,得不到任何利益而已。”
阿俏很有信心地说,她紧紧地盯着常小玉,想看这个女人究竟会做什么样的选择。
没想到常小玉这时候正抬头望着沈谦。
常小玉与阿俏年纪相仿,见沈谦相貌俊美,偏又温柔体贴,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转脸望向阿俏,心口像是被压抑了一股闷气,无处宣泄。
于是她冷笑着说:“除了花红之外,我还要两千现洋,直接在银行里给我开好户头,将现洋存入。”
她说完这话,与常婶儿对视一眼,母女两个互使眼色,显然是事先商量过了。
两千大洋?
阿俏一愕。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看起来常小玉那贪得无厌的秉性依旧,一上来就狮子大开口。
“三小姐赶紧决定吧,没准儿我明天就改主意了。”
阿俏最终两手空空地从常小玉住的小院出来。两人没能达成任何协议。
也不是阿俏出不起这两千大洋,而是常小玉贪得无厌的眼神令她感到忧心。常小玉现在就这样狮子大开口,在将股份正式转让给她之前,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
说来还是要怪她的父亲阮茂学耳根子软,更是个心肠软的滥好人,明明与这个常姨娘没有多少感情,偏偏经不住蛊惑,将一成的干股赠了给她。在父母与常小玉这三个人的关系之中,如果冷静地看,阮茂学未必不是个受害者,常小玉根本不是什么赢家,而母亲宁淑则未必便输了。
沈谦好笑地看看阿俏,低声说:“这件事……要不要我帮你?”
阿俏抬起头,看着男人,很认真地回答:“你的好意,我很感激!”
她随即看见男人眼神玩味,神情里带着好笑,仔细一想,登时有点儿脸红。只不过她还是认认真真地说:“只是这件事,是阮家的事,我想自己,自己去……”
沈谦忍不住叹了口气,伸臂揽住她的肩膀,轻轻摇了摇,微笑着说:“是是是,夫人之命,哪敢不遵。”
他随即凑在阿俏耳边,小声说:“只要你在需要帮忙的时候也能记住,我也是你阮家的好女婿就行……”
阿俏新婚未久,听见沈谦开口调笑,还是会红着脸伸出粉拳打回去。娇嗔还未出口,只听沈谦严肃地说:“那个常姨娘不是良善守信之辈,你家的干股落在她手里,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能拿回来的,长久下去,必然会有麻烦。”
阿俏听他突然换了一副口吻,也忍不住一怔,凝神思考,该用什么法子来处理常小玉手中的股份。
如果常小玉手里那一成股份也没法为她所用,剩下四成分别在祖父阮正源和父亲阮茂学手里,这两人,眼下正站在阿俏的对立面,要想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就很难了。
阿俏正犯了难,却得阮家那边打电话过来,说是阮正源老爷子想要见她。
阿俏回到阔别数日的阮家大院,门房见到她,多少觉得有些尴尬,颤颤巍巍地称呼了一声:“三小姐!”
倒是阮家厨房里的人听到消息,呼啦啦地全涌出来看阿俏。
“三……三小姐!”二厨和其他帮厨们可怜巴巴地叫了一声,似乎阿俏将他们这批人全抛在脑后,不要了。
只有高升荣一个还维持着表面的冷静,结结巴巴地说:“三小姐,恭喜,恭喜三小姐……”
余人这才想起来,他们的三小姐这才新婚,也跟着开口。
阿俏“扑哧”一声笑:“你们一个个都守在这儿,是等着讨喜钱红包么?”
她事先准备了给各人的小红封,还有些从上海带回来的特产,当下分给众人。这下子阮家众人更加舍不得阿俏了,纷纷上前,却又都欲言又止:“三小姐,您……”
他们也盼着能跟着阿俏啊,毕竟有阿俏在,阮家的生意就有主心骨,而他们也就有奔头。
阿俏笑着点头让大家放心:“大家这些日子还是要认真将手上的活儿做好,我也知道你们最近很忙,先不耽误大家做事了。”
众人哪肯就此放她,始终都跟着阿俏,想请这位三小姐就阮家的将来给个准话。
“放心吧,我一定会让阮家的生意……好好的!”
阿俏不知该承诺些什么,只能先这么着答应。她知道自己肩上不止担着生意,还担着这许多人的生计与将来。
她不免也动了些感情,眼圈有些微微发红,冲厨下的人点点头之后,赶紧转身,往东进阮老爷子的书房走过去。
阮老爷子阮正源大约是一早就在书房等着了,见到阿俏进来,当即摘下戴着的老花镜,抬眼望着阿俏,笑道:“见过厨房的人了?”
阿俏点点头。
阮正源让她在自己面前的椅子上坐了。阿俏坐下,一抬头,不免又见到老爷子书房里挂着的那幅中堂,只见上面写着:“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
“阿俏,到如今,祖父必须得说,你确实离‘知味’又近了一步,祖父为你,感到非常骄傲。”
阿俏万万没想到,她与阮家冲突在即,如此剑拔弩张的时候,祖父阮正源将她唤来,竟是为了说这个。
“祖父——”
阿俏低头看见阮正源面前摊着的一个簿子,发现上面竟是剪报,从各大报刊上剪下的,一个个豆腐块大小的报道。看那标题,竟是关于此前她在上海与洋人“打擂台”的报道。
阮正源见阿俏盯着他手边的剪报在看,索性将厚厚一个簿子都推了过去。阿俏一翻,只见前前后后,都是关于她的,从最近的“打擂台”,到此前她做出的阮家订婚宴大放异彩……完全没有其他关于“阮家菜”的消息,都是关于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