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茂才却不管,这个家他做主,说出去的话家里人一定要听。因此曲盛雪赶紧带了家里的厨子去采买,特地做了一桌子菜,说是要给阮清瑶阿俏姐妹俩接风。可是到了吃饭的时候,从楼上下来的,就只有阮清瑶一个人。
“瑶瑶,你妹妹呢?”曲盛雪关切地问,“我刚才还在和你伯父说,改天找个机会,让浩然带你们好好逛一逛上海。阿俏这是头一回来上海吧!”
说白了,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姑娘,头一次见识这繁华的十里洋场,当然最好有人带着。
阮清瑶听说,当即狡黠地笑了笑,说:“大伯母,这您可千万别担心,阿俏是第一次到上海来不假,可是却自然有人献殷勤,陪她去逛的。这不,她已经出门了呢!”
阮清瑶说得没错,这时候的阿俏正坐在沈谦的车子里,沈谦正带着她,沿着上海并不算特别平直的道路疾驰,一路饱览上海华灯初上时候的璀璨景致。他们一路经过外滩,上下外白渡桥,经过跑马地,再来到灯红酒绿的霞飞路一带。
阿俏第一次见这些,自然觉得目不暇接,睁大了眼,始终侧着头看着窗外。街道边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光映在车窗玻璃上,也间接映在阿俏脸上。
沈谦偶一偏头,觉得阿俏那张天真无邪的面孔,映上这样流光溢彩的灯火,显得格外动人,只不过和他印象中平常时候的她好似有些微小的区别。
到了霞飞路,沈谦找了地方泊了车子,过来牵了阿俏的手说:“想去吃什么?要不要我带你去尝试尝试那些洋人的菜式?”
阿俏抬起眼,瞅瞅他,沈谦便当她是同意了,长笑一声,挽着她就往前走。
霞飞路一带有不少年轻的恋人会过来“压马路”,沈谦牵着阿俏的手这样缓缓而行,也不算是太扎眼。
“说来我还真是存了私心,”沈谦笑道,“以前我总是忌这忌那的时候,很多有名的大菜馆,还有些新奇的西洋菜式,我都不敢尝试的。当时我就想,要是以后有个人能代我尝一尝,然后告诉我,什么能吃什么不好吃,就好了。”
他说着,忽然觉得身边的阿俏有些走不动路。沈谦一怔停下,只见阿俏眼中闪着好奇的光,正扭头盯着路边的一小爿柴火摊子。摊子上一只小锅里正滚着水,另一头的锅里该是盛着骨头汤,正散发着质朴的香气。
而阿俏则目不转睛地盯着这爿柴火摊的摊主在那里飞快地包出一只只细巧的小馄饨。
“好吧!”沈谦心想,还是恭敬不如从命吧,他就去招呼那摊主,“老板,来两碗馄饨。”
阿俏闻言,自然而然地冲沈谦感激一笑。
沈谦也很满意,他的姑娘,其实一直都是这样,身上是活活泼泼的人间烟火气,眼里则永远是好奇的目光,无论她经历过多少艰险危难,她这份纯真的好奇始终不曾改变。
阮家长房的人再次见到阿俏,是第二天一早在早餐的餐桌上。
曲盛雪热情而不失礼貌地向二房的姐妹俩表示欢迎,同时又委婉地向阿俏提出,这订婚宴的事,看能不能……
“我们说是请了百十号人,可实际到场的不会有那么多的,所以也不会劳烦阿俏太多……”曲盛雪解释起来,多少也心存些忐忑。毕竟她们长房的主人们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偏生请了侄女儿过来却要人家忙碌,于情于理,有点儿说不过去。
阿俏却无所谓地摇摇头,说:“也不麻烦。回头我开一张单子,伯母就安排人去准备材料吧!另外伯母这里原本就有三名帮厨的对不对?这三名帮厨我全都要用,另外我还需要您出面再寻两位手艺出众的临时帮厨,一个要刀功好,负责切配,另一个要看白案,并且做一些杂活儿……”
“哼!”
阮清珊在一旁不悦地哼了一声,心想:活儿你都让旁人去做了,回头要你做什么。
这话她却不敢在父母面前说出来。阮茂才和曲盛雪则一起在对面向阮清珊瞪眼睛。
“其实我来帮伯父伯母准备喜宴,也是存了一点儿私心,”阿俏选择无视了清珊的不悦,朗声说,“我是想请伯父伯母在婚宴上说明一下,呈上的菜式都是我们阮家积累多年,千锤百炼的经典菜式。”
阮茂才想起自家的菜肴,很不住也有些激动:“还真是,当年若不是阮家一直经营这私房菜式,我也得不到家里的资助,能留洋念书,更别提如今的成就了。”
他留洋归来之后依附妻族,饮食习惯什么的都开始偏西化,可是一回忆起小时候自家厨房里飘出的那种浓香,也是百感交集,唏嘘不已。
曲盛雪连忙点头说好,又说:“那我也真的赶不及想见识一下侄女的手艺了。”
阿俏却浅笑三分,说:“可能要劳伯母等到大姐订婚宴的那一天了。我这宴席,材料采买恐怕就要三天才能办起,事先准备又要一天,算算也差不多就是大姐的好日子了。”
听到这里,曲盛雪和阮清珊母女两个互视一眼,心里都有几分没把握。听阿俏的意思,这是直接跳过了试席的那一环节,而是到了订婚宴的那一天,直接上席面。到时候是好是歹就这么一锤子买卖了。
说实话曲盛雪对阿俏并不完全放心,当下就在心里默默盘算着,得稍稍准备一点儿补救措施,万一阿俏不成,那……
阿俏稍稍看了看大伯母的神色,就知道对方在动什么心思。只是她抵达上海之后,心情一直很好,完全不想与旁人置气,所以也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