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疑问一直在她心头盘来盘去的,也问过静观一两次,静观却只笑笑望着她,说不急。
小凡陪阿俏住了一晚,然后带着阿俏给家里人的家信,和事先备下的山货,下山回省城了。而静观师太则一早给阿俏打了声招呼,告诉阿俏说冬笋当季,她走山路的时候不妨去挖一点冬笋出来。
于是阿俏去惠泉打水的时候,故意多背了一个背篓,待到从惠泉将泉水打来,阿俏走到竹林边,先将木桶放下,自己慢慢进竹林,一面走,一面留意冬笋的踪迹。
阿俏听静观等人说过挖笋的诀窍,进了竹林,就顺着竹鞭生长的方向伸脚去试,踏一踏,觉得有土质松动了,用小瓦刀去挖土,耐心寻找,往往就能找到冬笋的踪迹。
这冬笋因为蕴在地下,还未出土,所以较之春笋更加幼嫩鲜美,而且没有涩味,可以直接炒,不用事先用水焯,是冬令极为美味的素食。这天阿俏运气颇好,连着挖到四十余枚笋,很快就将背着的竹篓装满了。
阿俏对自己的收获很满意,背上背篓,就回头去拎她那两桶山泉水。只是她刚刚踏上山间的小路,伸出的手还未触及那两只木桶的时候,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失了平衡,摔在一边,背后的竹篓一歪,里面盛着的冬笋骨碌碌地滚了出来。
更要命的是,她那两只木桶中的一只被碰倒了,倾翻过来,虽然木桶上有盖子,可是那清澈的山泉水还是汩汩地从木桶口流了出来。
阿俏奋力一挣,脚下继续一滑,指尖朝山路旁的泥土中一扣,擦得她生疼。阿俏却顾不上那么多了,朝起一撑,伸手去够那只木桶,哪晓得只差了寸许。
突然阿俏背后一紧,有人提着她背上的背篓,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接着另一只手伸了过来,替她把那只木桶拎起来。阿俏赶紧过去,将桶盖重新塞紧,见桶里还剩了半桶多的山泉,松了口气,转过脸来想要道谢。
她对上一张满是惊讶的脸,“你?!”
阿俏紧跟着也惊讶得叫了出来:“怎么是你?”
她面前杵着的人,不是别个,而是那个据说在飞行学校里接受封闭式训练的周牧云。
而且竟然是这个幼稚且无聊的周牧云,一把从后将她提了起来,又赶上去替她扶正了盛着山泉的水桶。
随后赶来好几个人,听见两人说话,忍不住一起开口:“你们认识?”
过来的都是与周牧云年纪相仿的年轻人,身上都穿着质地精良的黑色皮夹克,其中有两人头上还戴着护目镜,显然是刚刚从训练场训练归来的飞行员。
岂知阿俏这辈子从来就没对飞行员有过好感,当下也没有打招呼,先松下了背后的竹篓,自己去将那沿着山道滚落的冬笋一粒一粒地拾起来。
有些学员见状,就上前帮忙,弯腰拾起冬笋,一一递到阿俏手里,这下子阿俏可没办法再板着脸了,出于礼貌她每接过一枚笋,都要冲对方点点头,道一声谢。
飞行学校的这些学员们见阿俏是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大多面色温和,显得彬彬有礼。唯有周牧云一个,在旁边见阿俏的笋一一都拾得差不多了,自行拎起阿俏那两只木桶,就冷冷地问:“你这是要去哪里?”
阿俏忍不住哼了一声:“不要你管!”
周牧云听见这声,眼中精光大盛,唇一抿,双手一紧,拎着两只木桶转身就走,一面走,还一面说:“不要我管?那我就还管定了!”
周牧云和阿俏一见面,两下里立即抬起杠来。周牧云的同伴们登时都面面相觑,不晓得这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
“这个……这位姑娘,请问你知道静观大师所住的西林馆在哪里吗?”一名飞行学校的学员开口问阿俏。
“你们……是要去找静观大师?”阿俏眼中带了几分疑问,扭头去看说话的人。
周牧云就在她背后粗声粗气地说:“我们去找谁,你……管不着!”
目光齐刷刷地往周牧云那里看过去,同伴们都觉得周牧云这样颇为失礼,而且有点儿一反常态。
“这位姑娘,你好,我的名字叫做孟景良,”刚才发问的人冲阿俏点头行礼,“我们是受学校食堂的小范师傅所托,过来找静观大师来取点儿东西的。你若知道去西林馆的路径,烦请你给我们带一带路好不好?”
阿俏见这孟景良说话温文,彬彬有礼,和那板着一张臭脸与她较劲的周牧云不可同日而语,便点了点头,说:“静观大师是我师父,西林馆就在前面不远,各位请随我来吧!”
孟景良见她如此,赶紧道了一声谢,上前迈一步,伸手去提阿俏手中装着冬笋的背篓,口中说:“如此就有劳姑娘了,这些粗重的活计,姑娘还是放着让我们这些人来作罢吧!”
孟景良直接接过背篓,随随便便地挎在自己肩上。阿俏不便推辞,只好连声道谢,自己越过周牧云,走在一群人的最前面,给大家带路。孟景良和几个同伴相互看看,见周牧云拎着两桶水默默无声地跟在阿俏身后,忍不住都开口揶揄起来:
“我说老周啊,算起来你手上提着的东西最重,怎么人家只谢老孟不谢你啊?”
“嘻嘻,说说看吧,你和人家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到底有什么过节?”
周牧云听着,脸色阴沉至极,可到底没有将阿俏那两枚水桶放开或是交给别人,只是独自一个默默地走着山路,后槽牙磨了一路。
“西林馆就在前面,”地方本来就不算远,阿俏和这些飞行学校的学员们脚程都快,很快就进了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