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方便辨认身份,脸上和身上的箭只,裴钰早就叫人拔了,面甲也卸了,留下了不少扎穿的痕迹,就算是这样,那张看了二十多年的脸孔,耶律燕还是能够认出来的。
她这次是真的笑出来了:“你们居然能杀死族中勇士,也算是不容易。我可是有点欣赏了,不知道是谁杀了我弟弟?”
这是亲姐弟吗,幸灾乐祸装都不装的,言语中还有点阴阳怪气,张怀仁大为不解,但他正高兴对面没想起来继续威胁自己,自然连忙顺着话语说道:“是洛京的一位将军所杀,并非是我杀死的。”
耶律燕嘴角扬起,想着老八死了,他就算是跟大萨满有关系又怎么样,这世间的一切都和一具尸体还有什么联系,叫他平时喜欢炫耀自己的与众不同和一身勇力,活该,哈哈哈,这次死了正好,她的夺位之路,又少了一个对手。
魏国人还是有点用处的嘛,至少她心里现在很满意。
耶律燕内心亢奋,周围都是她的亲近下属,除了徐晚晴没有外人,不用伪装什么,也知道主子素日和这些兄弟姐妹不和,斗争激烈,自然又是一片恭喜之声。
耶律燕志得意满,听了一会儿,没叫人把棺材合上,反倒是挟持着徐晚晴探头去往棺内瞧,想好好欣赏一番弟弟的死相。
魏军中,裴钰看着尸变归零的倒计时,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第49章
就如同裴钰期待的那样,棺木中的尸体在倒计时清零的那一刻,骤然有了反应。
白色的短毛从尸体表面长了出来,因为覆盖在衣服下面,所以并不显眼,此时正是深夜,周围的火把映出一片黄光,棺中的阴影遮蔽,暴露在外的手部指甲变长弯曲,蓝紫色的幽光闪现,彰显着这是有毒的一双利爪。
它的双眼早已成为一双干瘪不见眼底的黑洞,但是行尸本身也不完全依靠视力来去观察四方,对于血亲的渴望覆盖了心智。
生前原本的那些碎片只是一闪而过,有他意气风的打马狩猎,高高举起猎物接受夸奖。还有面对一个佝偻脊背的老者,恭敬奉上牺牲,口中称呼“萨满”的场景。还有骑着高头大马,穿戴银色盔甲,在一座巨城前夸耀武功的得意……
这些活着时记忆深刻的画面,是名为“耶律承启”最后的残余回响,此时零零散散闪过,彻底消散虚无,无法挽回逝者的心智。
新生的鬼物,已经只是顶着这个名字和躯壳的行尸,满心满眼都是对生者的渴求,对活人血肉的渴望。
就在极为接近的距离,诱人的香甜不断传来,这股香味就像是在眼前不断挑衅,又像是在进行诱惑,使得行尸模糊的只有一个意识:
抓住它,吃了它!
既然摆在了自己面前,那就是本该属于他的食物。
耶律燕此时探头进来,正是满心欢喜的时候,全然没有半分防备,毕竟这位血亲已经死了,棺材都摆在了她的面前,她就算是得意一会儿又能怎样,难不成他还能跳起来跟她打一架不成?
棺材盖板已经被推到了一边,棺木露天敞着,没有丝毫阻碍在。
耶律燕此时弯着腰往棺木里看,因为她还挟持着徐晚晴,所以徐晚晴也不得不弯腰一起看向棺木。
常年在佛前供香,以及抄写密密麻麻,字体极小的经文供奉赎罪,这让徐晚晴的视力衰退的厉害,再加上年老体弱,身体本来就一年不如一年,所以徐晚晴并没有看到耶律承启的尸骸轻轻动了。
她内心还在埋怨这蛮子不知道体恤老人,她一把老骨头老腰,这样别扭的站着,显然会叫人十分不适。
不敢出声激怒耶律燕,徐晚晴只好自己受罪,在心里痛骂对方,她内心愤愤,已经把这几天遭受的一切,都归罪到裴钰头上。
要不是他杀了鲁王,自己又怎么会心急如焚的想要下山,不下山也未必会遇见耶律燕,毕竟她在五台山礼佛数年,也未曾有过意外生,偏偏就是这次下山,使得她沦落敌手。不遇见耶律燕,她还是尊贵的太皇太后,而非如今这样狼狈仓皇的老妇人。
说来说去,都怪那个小孽障,果然是不叫人省心的东西。
徐晚晴心中暗恨,就连对面那个叫做张怀仁的臣子,也都被她恨上了,明知道自己被俘虏,不按照耶律燕所言去做,要不是拿出来一具棺材转移注意力,她此时说不定都被恼羞成怒的胡人割断了脖子。
这些人暴躁易怒,谁知道他们在关键时刻是否还有理智在,刀子就架在她身上,这叫她怎么冷静,如何能够冷静。更何况,那些士兵不过是贱民,能够为了保卫她而死,乃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耶律燕不知道自己的俘虏都在想什么,她饶有兴致的打量棺木,然后笑道:“弟弟啊,弟弟,你平时看起来是多么意气风,你的母妃爱你。
为了你,特意去求大萨满,给了你们兄弟俩多大的便利。你可知道,我们这些人听说了你们能有萨满随军后,那都羡慕的眼珠子红呢。
你那时候耀武扬威的从我们身边走过,洋洋得意的被安排去攻打洛京时,是那么踌躇满志,好像大可汗的宝座,已经成为了你的掌中之物,而我们这些兄弟姐妹,不过是些失败者。
哈哈哈,现在看来,你这个族中勇士也没有那么勇吗,这不是自己都死了,还死的这么凄惨,啧啧,看样子,也不知道断气多久了,你心心念念洛京攻破了吗?应该没有吧,要是得手了,你总不会被魏人装进这具棺木里,他们不活生生吃了你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