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是早前福旺就准备好的。
东家喜欢在安静的时候看账册,有时是夜里,有时是晨间,因为这段时间都很清净,东家可以静心,看得也快。久而久之,福旺和顺子都习惯了夜里和晨间都提前准备吃食,怕东家饿着。
东家不喜欢吃凉的东西,所以大都是备好热着的。
昨日在山间遇到暴雨,只有路上带的肉脯和干粮。福旺晨间很早就熬了粥在火上暖着,眼下热起来很快。肉脯也是现成备好的,放在粥里一道熬一熬,连着热粥的功夫,也将肉脯煮软了。
福旺将粥端上来。
光是闻着肉脯和粥熬一起的香味,丁卯就忍不住流口水了。
是饿极了。
但即便很饿了,还是极有教养,知晓这处是温印的地方,也会朝温印礼貌问道,“我可以喝肉脯粥吗?”
话音刚落,肚子便咕噜一声。
丁卯有些尴尬。
温印佯装不曾听见,只温和应声,“当然可以,但是小心,别烫着了。”
丁卯当即便笑起来,欢欢喜喜在铺好的小桌上开始喝粥。
粥是真有些烫,丁卯吹了吹,还是有些被烫到,但很快就熟悉了舌尖的温度,知晓了吹多久就不烫了,然后狼吞虎咽,又很有修养的喝了两大口……
丁卯听话点头。
是真的饿了。
温印提醒,“小心噎着。”
丁卯轻嗯一声。
看得出,他应当是从小锦衣玉食,很少这样馋过,所以既有饿了的意味在其中,又潜意识里注意形象,尤其在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身上,便格外让人心疼。
温印后来也不提醒了,因为丁卯自己就有数。
只是丁卯虽然很饿,起初时也确实狼吞虎咽了几口,但后来,几口粥下肚,胃里慢慢有了暖意,没那么馋了,便开始吃得很慢了,到最后其实并没有吃太多。
“我不喝了。”丁卯放下勺子,轻声朝温印说起。
“真不喝了?”温印怕他饿。
丁卯点头,认真道,“不喝了,我有些不舒服,喝不了太多。”
温印会意,他还病着,没有那么多食欲,但方才是饿坏了,所以才有起初的狼吞虎咽。
温印没逼他多吃,但也意外,丁卯这么小,但是很懂事。
“那先不喝了,如果一会儿饿了,再寻些糕点吃。”温印温声。
丁卯听话点头。
“那要再些喝水吗?”温印问起。
虽然是粥,但加了肉脯会咸,小孩子应该更觉得咸,这半碗下来会口渴。
丁卯颔,“要。”
顺子机灵,东家刚开口问起的时候,顺子就去备水了,等东家问完,丁卯应声的时候,顺子已经取了水来。
丁卯乖巧接过水杯,看向顺子,“漱口盅。”
顺子愣住,没明白,温印笑道,“再拿一个空杯子来。”
“哦。”顺子赶紧去做。
温印在娄家的时候是没那么多讲究的,所以顺子和福旺也没饭后送漱口盅的习惯。
但丁卯不同。
丁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漱口。
最后,才又喝了两口,将杯子放了回去,这才算是吃完饭,或是用了点心了。
等顺子离开,丁卯也没那么饿了,才又好奇看向温印,“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这倒是将温印稳住了。
他是李裕的侄子,唤李裕一声三叔,照说,是应当唤她一声三婶的,但这个时候未必合适,李裕兴许也有旁的想法,温印正要开口说晚些的时候,身后脚步声传来。
温印对他的脚步声已经很熟悉了。
但丁卯却愣住,然后眼前忽然一亮,像是有些不敢相信,但又看到眼前的李裕是真的,还在朝他笑!
丁卯一激动,当场眼眶带着鼻尖就忽然红了,“三叔!”
丁卯朝着大殿外的李裕就扑了过去。
李裕一面蹲下,一面将食指放在唇间,做一个嘘声的姿势,一面准备应接扑过来的丁卯。
而丁卯也确实懂事,虽然眼眶中挂着眼泪,鼻尖也是红的,一把扑进李裕怀中,嚎啕大哭,却没有大声唤着三叔。
“三叔……”是嚎啕大哭的间隙,一面抽泣,一面低声开口唤的李裕,不敢大声,就这么小声唤着,声音里还带着小孩子特有的委屈。
“嗯,没事了。”李裕抱紧他,也伸手抚上他的头,将他整个人怀在怀抱中。
丁卯哭得更厉害,“三叔,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