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时局易
「岂有此理!我道生天何曾受过这般羞辱!」
「好不容易大业将成!此竖子……此竖子敢尔!」
「依我看,玄宰就该当场结果了他!以正我道生天法术!」
破碎的悬空山中,从子洲及诸州各地闭关中惊醒的道生天长老们纷纷赶回,知晓前因后果后,恼怒之余,更多的是一种隐约的惊恐。
「如今重要的是,若不及时夺取九狱建立酆都,待老夫等人寿元一尽,便要魂归天地,就算花大力气找到转生后投的胎,也无法保有前世修为,这……」
道生天里年长的修士太多了,有些几乎是在伐界六尊时代就已经名扬四海的大能之辈,因为道生天承诺会为他们谋求永生,才效忠至此,如今若无法兑现道尊留下的承诺,到时整个道生天、乃至整个修界的权威便恐有倾塌之危。
「六御,你目睹全程,就算玄宰被缠住了,你怎么不出手灭杀此子?」
甫调息罢的六御上师深吸一口气,道:「你们不在其位,不晓得九狱之间,这些冥河可以互相吞噬,当时他已召出三条冥河压在道生天之上,若我等擅自击杀于他,又无法承接吸纳他带来的三条冥河,冥河便会失控泼天而落,整个子洲顷刻沦为一片鬼域。」
其他人怒道:「难道我等就奈何不了他?!」
六御上师略一沉默,道:「杀也不是不可杀,只是此子是玄宰的首徒,心思城府之深,恐怕世上只有玄宰可知,不知玄宰有何说法?」
众人瞩目之处,一直未曾对这般变故有所表示的应则唯,此时仍未有隻言片语,只是躬身为溟泉大殿里的道尊像前上了三炷香,跪地长叩不语。
有人语带不满道:「事到如今,玄宰莫非还念着师门情谊?」
应则唯坐起身,语调轻缓道:「诸位应知我为人,不该杀的,我不会多杀,该杀的,我亦从未犹豫,不论是谁。」
六御上师道:「好,既然玄宰表态了,那今日便该决断接下来的事——其一,诛杀叛徒嵇少苍,伺机夺回黄泉、幽泉、酆泉三川;其二,因悬空山坠落了一座,封妖大阵灵力不稳,又因那妖孽与专克道尊功法的鬼物沆瀣一气,我等不方便出手,需得专门令正法殿委派非道尊传承的执法使处理此事;最后……也算是因祸得福,佛骨禅心是时候该收归道生天了。」
六合道心、赤帝妖心、佛骨禅心,合三道为一,可破界飞升。而就在他得到这三颗心的瞬间,便是一界无敌的时候,挟九狱重写世间生死轮回,不在话下。
阶下道生天众人目露兴奋之色,纷纷谈论起南颜。
「……当年珈蓝古佛传位于禅师寂明,苦行修得佛骨禅心,便是连道尊也拿他没办法,没想到竟然出现在南芳主的女儿身上,若不是寂明禅师修行不端,怎会将这般宝物相赠?」
「啧啧,真是丑闻,我等此番翦除祸胎,也算是对得起他们二人的名声了。」
「可玄宰迫于形势下令我等不得对南芳主后人出手,可否要指派其他部洲的人帮忙捉拿?」
问话的人见应则唯不答,又反復询问道:「玄宰?」
「嘘……」应则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仿佛是聆听到了什么,半晌后,他素来淡薄的神态竟浮现一丝荒诞的笑。
「这孩子,好胆量。」
众人不解,但随即一道响彻天地的钟声遥遥传来,溟泉大殿之外的天穹上,浮现八个古拙的金字。
——天道正法,一界掌罚。
随后南颜坚定的声音从那金字上传出:「我,南芳主之女,南颜,欲证道生天宗主三罪!
其一为家仇,杀我母南娆,谋舅父南颐,我南氏三代尽受其害!
其二为欺世盗名,道尊岁寒子寿尽前,为免诸洲不受控制,以飞升之名,诓骗诸洲尊主入虚空界壁一併刺杀,又污蔑卯洲寂明禅师入魔,禁入鬼地封印数百年!
其三为天下之大不韪,枉顾世间众生之命,为其宗门长生作赌,前有暗杀辰洲前任帝子,嫁祸巳洲,蓄意挑起两洲大战,以战死之魂建养魂池,后又袭击未洲,掠夺下泉鬼渊,镇封未洲之主,此类种种,愿请正法天道碑审判,如有半句虚言污蔑,愿受天绝三魂,地噬六魄,永世不得超生!」
道生天众人满脑子空白之后,一个个勃然大怒。
「放肆!大胆!正法殿在做什么?没有长老院启动天道碑禁制,谁允许此女闯入正法天道碑前?!」
很快他们便有了答案,那八个金字里传出穆战霆的声音——
「穆战霆,以正法殿帝君之名,行使九品独断之权,允其试炼。」
他们倒是忘了,正法殿有主。
……
「正法天道碑一旦启动,诸州主宗山门上必会一同见证,现在是天下皆知了。」
整个正法殿广场前,密密麻麻的皆是执法使,其中最愤怒的便是匆匆赶来的一群长老院修士,他们一来便怒然指责——
「九品独断之权十年内只能用一次,帝君可想好了,这次若用了,便是我等弹劾你退位,你也再无辩驳之权!」
「别说了,来人将此女拖走!莫让她在天道碑前污蔑修界砥柱!」
执法使们得令,一时间灵光闪烁,杀意凛然。
「帝君请让路,莫让我等为难!」
回应他们的是一把火焰长斧钉在玉阶上的铿然巨响,穆战霆回头看了一眼即将要完全启动的正法天道碑,索性拿了坛烈酒,浇了大半在斧上,余下半瓮浇头,待烈酒灼意渐起,仰首间,怒意高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