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们来之前,洞府里的寒气已经自行驱散,南颜便让开一条路,等到执法修士进去搜查无果离开后,她才面无表情地走向嵇炀。
「阿颜,我……」
嵇炀本是想说些软话,对方却猛然间怒上心头,一头撞朝他心口撞过去,只听「咚」地一声闷响,尘土飞扬中,嵇炀直接被撞得一个趔趄,咳嗽了两声,道——
「咳……这招金刚顶出式刚猛,多谢菩萨头下留情。」
南颜一脸冷漠地抬头,瞳仁里映出一张仍可称得上清润无害的脸。
「我还以为你就此永坠魔道,只有来世方能得见了呢。」
嵇炀看着她头顶被蹭起的两根待毛,温柔地握住她蠢蠢欲动想掏剃刀的手,道:「长别多日,甚是想念,今日本就想来聆听佛训,请菩萨不吝赐教。」
南颜眯着眼睛瞧嵇炀,道:「我这张脸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嵇炀道:「我在你右臂上下了追踪符。」
南颜面色微变,把右臂的袖子挽起用神识一扫,果不其然发现一枚极小极不易察觉得追踪符,逼出来用丹火烧掉后,金刚怒目道:「你还敢私自在我身上做手脚,简直岂有此理,贫尼今日非要跟你弘扬一下佛法,不然你就不知道什么叫尊重人——。」
嵇炀:「我下了二十多道。」
南颜:「你是在挑战贫尼引以为傲的忍耐力吗?」
嵇炀:「我开玩笑的,就下了一道。」
「少苍。」南颜整个人蔫下来,道,「辰巳两洲正打得不可开交,万一在龙都被人认出来你现在是天邪道副宗主的弟子,岂不是很危险?」
嵇炀轻舒一口气,道:「危险的不是我,是你。」
「嗯?」
「这片执法修士太多,去别处走走。」
南颜点点头,跟着嵇炀慢慢朝城中走去。
「……龙主的意思并不是借此机会让诸洲前来为你娘亲公祭,他也许猜到是谁了,只是没有证据,唤这些人来想是位了当面对峙。」
南颜道:「这我知道,龙主虽然听说和我娘不睦,但既然舅舅相信他,我觉得龙主应该是个好人。」
嵇炀点了点头,道:「都来上洲这么久了,你应该知道南芳主年少时与诸方豪雄大多有些纠缠,但其中真正有过牵扯的,只有子辰巳未四洲。」
道生天玄宰、辰洲龙主敖广寒、未洲剑雄孟霄楼这几人南颜知道,巳洲的却是第一次听说。
「还关巳洲的事?巳洲不都是魔修吗?」
「那位魔修不是寻常魔修,乃是巳洲立洲之主,甚至与赤帝乃是同辈之人,名唤森罗。」
「既是赤帝同辈,怎又与我娘有关係?」
「魔修重欲而无视礼法,时南芳主已成年,森罗便以幽冥玺下聘欲求娶之。伐界期间,赤帝曾蒙其援手,不方便直接拒绝,此事便一直拖着。后来森罗求娶不成,听说南芳主同道生天有了婚约,一怒之下从巳洲北上,路过辰洲屠杀无数,到了卯洲的地盘却突然被佛忏主灭杀。」
南颜听得一愣一愣的,道:「这些个陈年旧事你怎么这么清楚?」
「都是些查有依据的旧事,许多年长的修士都如数家珍,不难打听。」嵇炀又道,「不过巳洲的事已过去太久,与如今情状无关。你只需知道所有那些自称与南芳主有所牵连的人里,其实只有龙主、剑雄还有那位道生天玄宰是真的,其他人都是为了『夺洲』而来。」
「夺洲?」
嵇炀道:「赤帝血脉薄弱,膝下一子一女,南芳主逝世之事一出,舅舅又是戴罪之身——」
南颜:「那是我舅舅。」
嵇炀点头认可,然而并不改口:「舅舅是戴罪之身,依我看迟早还是会因非议而受到攻讦,而且你看他的模样,想来也绝不会续娶道侣。那么赤帝的血脉等于说在这一辈已经断绝了。而寅洲是一个极特别的部洲,北有封妖大阵,南有妖国故都,西有山海禁决,单轮底蕴并不输子洲,下面那些部洲眼见赤帝无后,千方百计地想同南芳主搭上关係,到时少不得要推出些所谓私生子。」
「所以我的身份是那些人的眼中钉。」南颜想到在赤帝瑶宫时,云太妃时常把母家申洲的人引来宫中,顿时了然,「难怪这龙都里的人隻议论大哥被锤了一下午而没有人提我的来历,想来是龙主也不愿把我的身份轻易洩露出去……那我是不是想条后路准备逃跑?」
南颜言罢,见嵇炀不言,道:「那,你是单单为了来接我的,还是有其他的谋划?」
「……」嵇炀的步子倏然一慢,忽然笑道,「我也忘记了,分明来之前满腹的诡计,见到阿颜后,只想着多腻着些,其他的却想不起来了。」
南颜道:「莫非你是要被我度化了吗?」
「这话说得伤情,阿颜聪明,嵇少苍之心路人皆知,何必故意曲解。」
「说人话。」
城中的金风与桂子同酿,香得醉了半座城,熙熙攘攘的长街上,青衫年少的人顿住步子,待心仪的佳人疑惑回头时,他收了笑,眸光微垂,似是酝酿了许久,方才徐徐开口道。
「我本来不该来找你,可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来了。」
「……」
「来之前还在自省,明明也隻离开了两个月,可见到你就觉得好似又分开了十年。」
「……」
「我想着,我应该是喜欢阿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