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怕鬼?」
「我怎么可能怕鬼。」殷琊强装镇定,凶狠道,「站好了别乱动,小心我把你的魂抽了。」
魇生狐是天底下最擅长于幻术、勾魂摄魄等异法的种族,修界有传说,远古时曾有上万修士围剿一处妖国,惊醒一头千年魇生狐,那魇生狐单单伸懒腰一吸,那上万修士三魂六魄均被吸走,永世不得超生,有「魇狐一觉,三年黄泉无渡客」之称。
南颜被一层蒙蒙紫光笼罩,隐约听到一声非人非妖的诱哄声,神识不由得随之牵引,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本体闭目盘坐,一动不动,而自己的主意识已变成个半透明的模样,走动时还飘来飘去的。
倒是殷琊本体的脸色有点发白,显然越阶施展此术颇费妖力,等他也行动自如时,便站到南颜和嵇炀中间。
「走吧,你修佛,你打头阵。」
这种邪门的地方,佛修永远是最让人有安全感的,至少南颜往那里一戳,周围人都能感到此地自然而然的那股阴寒之气,被佛力排开,便没有那么可怕了。
走了片刻,南颜忽然道:「有人。」
三人停住脚步,看见此地是一片小广场,周围原本应是一栋栋十余丈的华丽高臺,但却被夷为平地,地面的枯草间,隐约能看见破碎的乐器和狼藉的杯盘。
而那些村民,便也走到这里,此时他们不再僵硬,而是分散开来,有人坐到桌案后,拿起空空如也的酒杯不停重复喝酒的姿势,有人拿起破碎的鼓槌,敲着已烂了鼓面的鼓,而刚刚在戏臺上唱主角的傩人,登上了台,捡起地上豁了口的断刀,正在拿袖子擦拭着什么。
这个时候,南颜看见一开始在村里遇到的那个老者,站在广场中央,目光呆滞地道了个古怪的女子礼,一张口,却不是老者本人的声音,而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诸位贵客莅临今日斩妖大会,玲珑京蓬荜生辉。」
南颜愕然,这老者一出手,四下在位置上坐好的村民纷纷抚掌大笑。
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出口是莽汉的声音,拍着桌道:「好了,快别卖关子了,老夫从申洲千里迢迢带着宗门家当而来,为的就是今日的珍兽,快开始吧!」
旁边的年轻少女却是口吐老妪之声:「哼,你那点家当岂够看,陶婆子我带了百万灵石,今日对这鲛女之血势在必得。」
老者掩口,发出咯咯笑声,伸手安抚道:「好了好了,妾身知道诸位想要的是什么,这便推上来一睹为快。」
接着,南颜就看见嵇炀指了指他们身后,只见他们身后又有六个村民,费力地推着一个残破的铁笼,从广场那头颠簸而来。
笼子上的铁条已经破碎不堪,中间还有一个贴满了诸多镇妖符的十字架,不知为什么,这地方所有的东西都是被摧毁的,只有这十字架却十分完好。
殷琊一看那十字架就极端不舒服,啧了一声道:「这多半就是玲珑京的处刑架,还是最小的那种,修士捕来的妖兽会被钉在这上面,现场屠杀。」
妖族其实和妖兽在修界的定义上是两个不同的群落,极小部分血统高贵的妖兽,在开蒙之后,可通过修炼修成人形,这边是妖族,可说到底,二者终究同气连枝。
「要杀就杀,带到众人面前活宰拍卖,此种行径……」
只见那些把着空空如也的铁笼子推到广场正中央,周围坐在宾客席上的村民身体前倾,口中惊叹不已。
「有生之年竟能真正见到此珍兽!」
「她心口里的至宝不知是谁能得到!」
接着,南颜就从旁边的村民口中听得一件熟悉的东西。
「银鲛珠我要定了!」
银鲛珠!
南颜下意识看向嵇炀,后者也微微蹙起眉尖,仿佛正在沉思什么。
「继续看。」他说。
四周喧闹了一阵,坐在席位上的村民吵吵闹闹,而刚刚那提着刀的傩人应是扮演着屠宰手的角色,提着刀走到笼子面前比划着。
忽然,四周一静,主持斩妖大会的老者惊呼一声,望着虚空,团团作揖,周围所有吵闹的村民都从位置上站起来。
「贵客驾临,贵客驾临,还请上座。」老者快步走到一处显然极尊贵的贵客才能坐下的主位上,做了个请的手势,「逸谷先生,请上座。」
然后怪异的事情发生了,所有的村民在此刻,仿佛时间停止了一样,都同一时间凝固住了动作,再也没有一个人动。
南颜和殷琊都大感不解,只有嵇炀的身形微微一滞,上前走到那老者旁边仔细观察,面露恍然之色。
「怎么了?」
嵇炀回头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黄泉镜?」
南颜没听说过,殷琊却是眼睛一亮,道:「我就说这地方怎么这么古怪,难怪这么多年有修士有进无出,原来被人投下了黄泉镜!」
殷琊虽然不喜欢人族,但是喜欢人族的宝物,上洲各有其镇洲之宝,黄泉镜便是其中之一,这面镜子有一种特性,就是会召唤生灵进入镜子布下的环境中,不断重演一处地方曾经发生过的事,大能修士用它来记载历代讲经布道的场景,修士若得到,时不时参悟其中大能讲道,升阶时可轻而易举,比妖族最强的传承也不遑多让。
嵇炀略一点头,道:「现在黄泉镜上演的,应是当年玲珑京被屠城血案之前的情景,这镜子的主人应是想使用此物调查真相,不把这台戏演完,黄泉镜会永远笼罩这片废墟。」
南颜道:「那为什么这些村民不动了?」
「因为这些村民太少,而且……」嵇炀指了指铁笼里空荡荡的十字架,又指了指身旁那「逸谷先生」应坐的空位,道,「还缺两个关键的角色。」
「所以。」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道,「我们要把这场戏演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