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暗嘲十六娘。
正要迈步的十六娘闻言,被台阶绊了一脚,愤然冷哼。
萧十五娘重重点头,看着萧玉琢的眼,欲言又止。
萧玉琢握了握她的手,“妍儿你先去探望祖父,我在桂树园子里等你。”
萧十五娘叫玉妍,萧玉琢以前唤她都是十五,十五的叫,近来越发亲密起来。
萧玉琢去了长公主院中,适才在祖父院子里见面都没说上话。
如今母女相对跪坐,萧玉琢却只觉口干,一口一口的灌着茶汤,一言不发。
这次回来的真正目的,她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你祖父这次离京,只怕是圣上的第一步,接下来萧家不知还要遭遇什么……若是度过了难关,获得了圣上信任,那些觊觎萧家地位的人,也都可以歇了心思了。萧家还有复起的机会。”长公主摩挲着茶碗,缓声说道。
萧玉琢闷头吃茶,一言不发。
“可若是萧家被人一次打垮,再想爬起来,只怕就难了。”长公主轻叹。
萧玉琢嗯了一声,“也就是说,圣上此举,只是个信号。也算是圣上给萧家的一个考验,若是萧家能在士族中屹立不倒,圣上日后还是会重用萧家。若是萧家不堪一击……也就没有资格成为圣上的肱骨之臣了?”
长公主深深点头,望着她的目光颇有欣慰。
萧玉琢连忙低头,她现在最怕这种目光了。
在这种目光里,她感觉到了自己的责任和重担。
她在祖父面前说的深明大义,懂事豁达。可到了娘亲这儿,她却已经后悔了……虽说磨难是叫人成长,可有更好的选择,家人能帮她和离的时候,她干嘛非逼着自己去遭那份儿罪啊?
“阿娘,我……”
“我听闻景延年为了你,打罚了个妾室?他既有维护你的心,便是心中有你。”长公主轻叹一声,“你年纪已经不小了,虽有我护着你,可也不能再任由你任性了。”
萧玉琢微微张嘴,只觉口舌更是干燥。
“哪个内院里没有勾心斗角?哪对儿夫妻就是从一开始就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的?所有的关系都是靠经营的。”长公主抬手指着她的脑袋,又指她的心口,“用脑,用心去经营。”
萧玉琢暗暗叹了口气,和离这话,今日看来绝对是说不出口了。
听完阿娘耳提面命的一番教导,她像一只斗败了的小母鸡一般走出院子。
梅香和竹香的脸色,却是轻松了许多。
“女子在这世上,所能依靠的不过是夫君和娘家。”长公主临了跟她说。
萧玉琢明白,她如果同景延年和离,便同时没了夫君,又得罪了娘家。这不是现代社会,她有潇洒说走就走的心去,却没有潇洒的资本。
“郡主怎的不叫画师描个人像呢?那宫里的主子若是还要害郡主可如何是好?”梅香跟在她身边,嘀嘀咕咕的问道,“还有菊香,菊香也被郎君带走了,没有菊香辨认,万一又有人投毒……”
“萧家的事已经够多了,这些事还是我自己想办法吧,”萧玉琢缓声说,“我都嫁人了,怎能还事事都叫阿娘操心呢?”
听闻此言,梅香和竹香眼中皆是一亮,郡主真是长大了!
来到桂树园子,萧十五娘已经坐在廊下等她。
两人见面,却好似两只斗败的小母鸡。
“我被阿娘提着耳朵教训,你这愁眉苦脸的又是怎么了?也被三伯娘训斥了?”萧玉琢玩笑道。
萧十五娘摇摇头,“祖父执意明日就要走,大伯说他这是在和圣上赌气。我不过是担心祖父罢了。”
萧玉琢呵呵一笑,“我看祖父豁达的很,根本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倒更像是要去江州玩耍一番,而且……说不得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回来了,你倒是不用为此犯愁。”
萧十五娘微微一愣,见她说的笃定,只当她是从长公主那里听闻了个中细节,便点头没有多问。
两人坐着说了会儿闲话。
萧十五娘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目光落在廊外的蔷薇蟠曲缠绕的花枝上,黯然出神。
“妍儿这是怎么了?”萧玉琢深深看她。
丫鬟轻推了她一把,她才回过神来,“啊?”
“你究竟有什么心事?却还不能告诉我?”萧玉琢撅嘴,故作不满。
萧十五娘脸色难看,垂头不语。
丫鬟似乎都替她着急,耐不住道:“三夫人执意要将娘子嫁给韦七郎!娘子都偷偷哭了好几次了……”
萧十五娘和以前的郡主一样要强,居然也会哭啊?
“哪个韦七郎?”萧玉琢皱眉问道。
“京兆韦氏的韦七郎。”梅香在她耳边提醒。
萧玉琢想了想,似乎没什么太深的印象。
“都说韦七郎是个纨绔,虽说能蒙荫其父,可……可听说他浪荡得很,处处留情……”丫鬟替十五娘鸣不平。
萧玉琢看了丫鬟一眼,缓声安慰萧十五娘道:“坊间流言岂能当真?事实未必如耳听,眼见还未必为真呢,流言又岂能尽信?”
萧十五娘闻言点头,可脸上的愁容却是不减。
萧玉琢默默看了她一会儿,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屏退了丫鬟,低声问道:“莫不是你有了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