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单明突然去而复返,老远就看见人在门口堵着,“怎么不进去?”
祁遇詹道:“你这待遇太好了。”
“还怕我坑你不成,要是真把你关在牢里,你才应该担心。”封单明说完,他转头看向时未卿道:“时仁杰要见你。”
“现在?”时未卿眉头皱起,得到对面肯定的答复,他问道:“他还说了什么?”
这次封单明摇了摇头,“什么也没再说,直说要见你。”
以他对时仁杰的了解,他是不到最后一刻绝不会放弃的人,即便是被他听到了柳管事的话,封单明也不觉得时仁杰会这么快认罪。
时未卿手指微微蜷缩,或许这是最后一面,片刻他后应道:“我去见他。”
送他们二人到大牢外面,封单明便被人叫走了忙其他事情去了,祁遇詹陪着时未卿走到门口止了步,目送他一个人进去。
时未卿踏过一片昏暗,站到关押时仁杰的牢房前,他透过栅栏看着看过无数遍的背影沉默不语。
时仁杰听见脚步声,却没立即动,他背着时未卿似乎在在收拾什么,怀中出的声声音。
过了一会儿,他才转身,长时间没说话喝水,喉间出嘶哑的声音:“卿儿,你来了。”
时未卿面色冷淡地回道:“找我来想说什么。”
“黄州的事是暗兵台做的,不止这些,要想从头到尾都布下这样一个局,怕是从宁国公那个令牌就开始了。”时仁杰缓慢走到栅栏前,停下了脚步。
自他有记忆以来,他的父亲从来都是温润如玉,一派霁月清风,从没有过眼前这样狼狈的模样。
时未卿视线移回他的脸上,“你问错人了。”
时仁杰怔了一下,藏在袖中的一只手负在背后,在栅栏前踱起步。
“暗兵台统领也只能诓骗晁厚德那个没脑子的蠢货,时宽不会枉顾命令行动,近期让他失态的只有黄州那些人,这是其一,其二黄州刚安静,没过多久梧州就开始有动作,这时间刚好让暗兵台赶回梧州,其三晁厚德账册在手却丝毫没有传信都城的意思,而且谁也没有亲眼见过他接触账册,原本这些都是猜测,真正让我证实的是暗兵台对祁遇詹的态度,那不是对一个临时反水的人该有的样子。”
“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现在回想起来,着实是漏洞百出。”他转回身,看了时未卿很长时间,再出声时,嗓音似有些不稳:“卿儿,你也参与了?”
时未卿没有将耳朵听到的当真,毕竟鄂州巡抚怎么会有这么柔软的一面,“父亲不是已经心知肚明。”
时仁杰突然觉得,这么多年似乎现在才看明白自己的儿子,“卿儿,你现在连一声父亲也不愿叫了吗?”
时未卿嘴角微微勾动,冷淡地道:“如果就是说这些,你我之间没什么可说的。”
他不再看时仁杰,转身便走,没有一丝留恋。
“等等。”
他仓促叫住时未卿,随即语气转变,“你还小的时候总喜欢抱着我的腿,缠着我陪你玩,那么小的一团,尚未到腿高,扬着笑脸烂漫可爱,看得我心都要化了,公务再忙也要抽出时间来陪陪你。”
时仁杰手伸在空气中,比出一个高度,忆起往昔,他的面上的神情愈加柔和。
“烂漫?可爱?可你忘了,说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就不要妄想着给爹爹报仇的,也是你。”时未卿垂眼低声笑起来,“说起来还要感谢你,我变成这样,父亲才是功不可没。”
时仁杰满腔柔情瞬时不上不下,带得心口隐隐钝痛,“徐番那样的人,他什么事做不出来,即便是现在,我面对他都要小心谨慎,一个不好就会万劫不复,何况是你!若是被徐番觉你在查家奴,你怎么可能安然活到现在!”
时未卿抬眼直直看过,“父亲就没有任何私心?”
时仁杰对着那道目光不躲不闪,“我从未认为有野心是错,无权无势怎么在这个世道生存,当年那件事就是最好的例子,徐番权势大,不手握权势,心狠手辣,怎么护得住我想护的人,谁又愿意做一个随意让人践踏的蝼蚁。”
时未卿声音变低,“所以就无所顾忌的伤害我。”
“卿儿,怎么会是伤害,那是保护!”
时仁杰意外自己儿子竟然会这么看他,不得不解释清楚,“我从没信过徐番,他必定也不是全然信任我,否则你以为时宽是怎么来的,而且他还一直没离开,现在我们之间是利益牵扯,互相都无法撇清,被抓之后,我本想死不认罪,这样做徐番才有可能保我,但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终归是不可取,尤其在对方还是徐番的情况下,我的下场可以想见。”
好在,你们已经得到了他通敌卖国的罪证,大势已去,他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
时未卿面色平静地听着,透出来的是明明白白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