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两个男子又说了些什么,晴雯不知道
,也无暇去想。
她此刻正红着脸,藏在垂花门后,等着脸上的余热消退呢。
晴雯虽性子泼辣些,但到底长在荣国府,显少见外男。
更何况寻常百姓,哪个敢说一点也不好奇皇家人的模样。
晴雯手背贴着脸颊,回想起刚刚站在窗边的人。
京中人常说十三爷是难得的美男子,又文武双全,晴雯从前以为,这不过是文人墨客贪慕权贵,才编出来的好话,老百姓又没见过皇家子弟,听了便信以为真,以讹传讹罢了。
然今日匆匆一瞥,晴雯便知传言并非谣言。
那位十三爷长了一对英气的剑眉,眉毛下一双多情的桃花眼,鼻梁高挺却又不像寻常男子那样粗犷,这样的脸原该有些阴柔,偏他眉骨又高,下颌又有些棱角,一笑起来,别有一番潇洒气度。
晴雯一向在男女之事上不怎么上心,此刻也觉这位十三爷确实当得“美男子”三字。
只是这人行事……
晴雯抿起嘴唇,分辨不出这人到底是太平易近人了,还是太轻佻了。
不然怎得站在窗前,瞧别人家的女眷笑呢?
不过晴雯转念一想,自己不过是荣国府的一个丫鬟,皇子如何,与她又没什么干系。皇家的人什么没见过,就算真是轻佻,几日不见也就把今日的事忘了,定不会放在心上。
这般想着,晴雯脸上的余热渐渐褪了,扔拿着托盘,往后头去了。
晴雯方一回屋子,麝月、秋纹并几个年纪更小些的丫鬟便围了上来。
秋纹接过晴雯手里的托盘,笑道:“可是见了大世面了?也说出来叫我们涨涨见识。”
晴雯不经意往袭人处瞥了一眼,拍了拍胸口道:“方才叫你们去,你们一个个推三阻四的,这会子拿我寻开心。十三爷天潢贵胄,我去了头都不敢抬一下、气也不敢喘一口,战战兢兢地送了茶果过去,就忙退出来了。”
“那你怎么去了这般久?”
“出来后怕,吓得腿软,在垂花门后头缓了一会儿,才走回来的。”
晴雯此话一出,屋里的丫鬟都笑了。
“你们听听,不知道还以为她是进了龙潭虎穴了!”麝月指着晴雯,说道:“你也有今日,从前在我们跟前神气得什么似的,如今也怕了?”
“我与你们叽咕几句,左不过挨几句骂罢了,今儿要是行差踏错,保不齐可是要掉脑袋的。”晴雯走到袭人跟前,半是埋怨半是玩笑的说道:“下次再有这事我可不去了,便是你明儿穿得叫花子似的,我也不敢管了。”
袭人见她这样,以为里头那位十三爷并未看上眼,心里一时又是失落,又有些隐秘的得意,便露出一丝笑来,说道:“可是说傻话了,皇亲贵戚那么容易就来了?就是我想有下次,也未必有这个福分呢!”
几个丫鬟玩笑了几句,便各自归座,做针黹的做针黹,收拾箱笼的收拾箱笼,忙自己的事去了。
另一头,胤祥在贾府游玩了半日,终是辞了贾府众人,起驾回宫。
贾赦、贾政、贾珍,并着宝玉、贾蓉、贾蔷几人立在正门处,等马车走得远了,方才回院。
那边胤祥坐在马车上,侍卫王青凑近马车侧窗,低声说道:“奴才方才与那些小厮一处吃茶,无意间听见一些事,与晴雯姑娘有关。”
“你倒是学会自作主张了。”
胤祥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王青也不敢掀开帘子去看主子的脸色,便没再做声。
过了一会儿,里头才又传出一句话来。
“打听到什么了?说吧!”
王青心中一哂,道:“奴才听说,晴雯姑娘原不是贾家的家生奴才,是叫一个姓赖的婆子送进贾府的。”
里头胤祥暗道:
若是这样,反倒不如那些家生奴才,还有亲人照拂。
不过她原也不是凡夫俗子,或许是去贾家报恩的也说不准。
民间常有传说,言某家某人无意间做了某事,积了大德,天上便派仙子下凡,加以照拂。
胤祥回想起晴雯的容貌气度,想着她即便不是仙子,也必不是俗人。
这时外头王青又说道:“那姓赖的婆子从人牙子手里买了晴雯姑娘时,晴雯姑娘尚且年幼,贾府的下人都说,晴雯姑娘不记得父母,甚至连姓氏也不知道。可奇的是,晴雯姑娘不记着这些,却记着自己有一个姑舅哥哥姓吴名贵。”
“如此说来,她父母应有一人姓吴才是。”
“虽是这么说,可那吴贵就在后厨当差,奴才今日偷偷去看过一眼……”
说到这,王青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嫌弃之色溢于言表,“那吴贵生的……属实不像晴雯姑娘的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