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再看一眼,却又叫人觉得,只是容貌有三分像,气度上又是别样的风流。
王夫人想起院里的赵姨娘,心里登时便有些不喜,于是说话时更不如何和善。
“听说你近日常在林姑娘处识字”
“是。”晴雯一路上早想了几套说辞,就等着王夫人难。
她做游魂的那些时日虽不能言语,倒也常看见府里众人的行事做派、为人处事。
纵使她于人情往来上不大通,但只看别人知道什么、背地里做什么、人前做什么,时间久了,也能领悟几分。
且前世王夫人撵了她出去,初做游魂时,晴雯心里自然有执念,因此常揣摩自己因何而死。
她知道王夫人心里最恨狐媚子,喜欢“笨笨的”丫头,最看重的,则是一个宝玉。
而所谓“笨笨的”,无外乎袭人那样的人,看着笨嘴拙舌闷葫芦似的,内里却是个有心计的,不说话也罢了,一说话必定掐着别人的命门。
晴雯怕王夫人过后仍有更多责难的话,因此说了个“是”之后,忙又接着说道“我们身为人仆,原不该奢望这些,到底逾越了规矩,只我也有自己的一分苦心。”
王夫人听了,放下茶杯,语气不善地问道“依你的话,你这书还是为主子念的”
“夫人真是折煞我了,这原是我们沾了主子的光。”
晴雯听见前头气息平稳了些,又道“我们丫头素日里也劝二爷读书,来日像老爷似的,为官做宰的,我们也跟着荣耀。只是我嘴笨,常日里劝二爷也不过翻过来调过去那么两句话,二爷听得烦了,便问我那些经史子集有什么好处,我一个丫头,哪有这个见识”
“如此,你竟去求了林姑娘”王夫人将信将疑。
晴雯低头道“我也有自己的私心,太太别笑话。往日我看姑娘们吟诗作赋的,心里羡慕的很,因此想着趁此机会学几个字,不当睁眼瞎子,就是我的造化了。”
晴雯跟着黛玉识字前,原也认得些字,只是认得不全。
但这话不能说与王夫人,不然显得卖弄。
王夫人看重宝玉,自然一切以宝玉为重,丫鬟们越是低到地底下,她心里才能舒坦。
故而贬自己而褒宝玉,断然是有利无害的。
晴雯有心暗示王夫人,自己无意做姨娘,但转念一想,无意归无意,若说得像是自己看不上宝玉似的,反把王夫人得罪了。
思及此,晴雯又说道“论理,我原不该叨扰林姑娘,只是我想着,爷儿们读书是正经事,我为着这样的小事去求二爷,岂不耽误他读书,因而并不敢求。我们不能劝导二爷读书已是惭愧,又怎么敢耽误二爷”
一番话下来,王夫人的怒色果真褪了。
“这话明白,只是以后伺候宝玉,断不可疏忽了。”
“夫人教训的是。”
晴雯也不反驳,只一概应了,方缓缓退了出来。
其实宝玉屋里袭人、麝月、秋纹、绮霰、碧痕、媚人这六个,哪一个当不得差
李嬷嬷说屋里没了人了,当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只晴雯不好顶撞,因此不能分辨。
待出了王夫人的院子往回走,晴雯一路思量,方才回过味儿来。
李嬷嬷为何这时节寻她的晦气
必定是知道了豆腐皮包子的事,才恨上了她,想着撵了茜雪一个不够,也得撵了她去才行。
只是这豆腐皮包子的事,又是谁告诉了李嬷嬷呢
晴雯心里有了疑影,却不能抓着屋里的丫头挨个盘问,只得先咽下这口气,徐徐图之。
却说王夫人训斥了晴雯一番,暗自思量其话中道理,一时辩不出谁是谁非,于是将玉钏儿叫到跟前,问道“你素日里和这些小丫头打交道,可知道那晴雯人品如何”
“二爷屋里的,自然是好的。”
玉钏儿前儿去宝玉屋里找袭人几个玩,因碰见晴雯绣的帕子极是精致,央着要了几条,喜欢的什么似的,于是顺嘴说道“晴雯绣活儿极是细巧,向来女红针黹上的事,断没有懈怠的。”
王夫人听了这话,笑道“必是你得了她的好东西,才这样赞她。”
“太太看着我们长大,哪有什么不知道的。”玉钏儿也笑了一声,把随身的帕子拿了出来,捧到王夫人跟前,“太太看看,可鲜亮不鲜亮”
王夫人拿眼一瞧,不由暗道“好精细的绣活儿,御用的也不过如此了。上次宫里赏的,也并不比这个好。”
思及此,王夫人心里突然生出些疑惑来。
这样精致的物件儿,怎宝玉身上不曾见呢
阖府上下的东西,若是宝玉想要,谁还敢不给,偏偏竟一件也没有。
那丫头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不应主子的吩咐。
既是这样,想必是有人不愿她在主子跟前露脸了。
思及此,王夫人便不大高兴。
任你们争什么脸面,就该委屈了我宝玉不成&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