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
俗话说得好,下雪不冷,融雪寒,程安安一出门就觉得自己今天出关的日子不对,可是话都说了出来,自然是不好打自己脸的,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往山上走了。
冬天山上的寺庙冷清了一些,可门前的石板路已经是扫得十分亮堂的,就连一片枯枝落叶都没有。
程安安在家一个月,除了每天刘芹和程青松给她送吃的以外,其实蒋朝的父母也来找过她,可是程安安没见,那时候的她依旧是疲惫的,没办法拖着半疲的身子去见任何人。
可是蒋朝的母亲却是执意要见她的,不过倒也没有进她的房间,就站在门外,可总归是作为长辈,程安安还是起床披着衣服开了门,却未将脚踏出去。
原因其实很简单,门槛很高,她连抬脚的力气都没有。
程安安身体疲软半靠在门上,找了椅子递给蒋朝的母亲,没有任何的拐弯抹角直接问道:“阿姨,你来找我是为了蒋朝吧。”
也只能是为了蒋朝了。
大概是见程安安的状态真的很差,蒋朝的母亲面上有一些愧色,接过椅子并没有落座,而是改了语气说道:“你要是实在不舒服我就改天再来吧。”
舒服的确是不舒服的,可是程安安还是开口说道:“没关系阿姨,你说吧。”
其实这不是蒋朝的母亲第一次来找她了,初回永安镇时她也来过,而历史似是重演那般,程安安依旧是无精打采的靠在门上,而蒋朝的母亲依然是手足无措的立身于门外。
第一次她来,对程安安说的说:“安安,如果你有心和蒋朝好,那么我们蒋家不会在意那些过去的,那些都不重要。”
而这次似乎也是没有任何变化的,只是话未开口,蒋朝的母亲便落了泪,她说:“安安,蒋朝今年三十二岁了。”
程安安知道,大概是情绪感染,程安安也垂眸无声落泪,她十分的唾弃自己,可是她找不到一个更好的办法去跟蒋朝说点什么。
说什么呢,蒋朝甚至都没有开口说过喜欢她。
院内落座,程安安屁股刚贴到石凳就立马起身,蒋朝看着她的动作笑,然后问:“凉?”
程安安四下张望,然后拉着蒋朝的胳膊说:“我们出去说。”
自然是好的,两人并肩出了寺庙,就站在两排蜡烛前,程安安每逢上山总是要等着夜幕来临,将蜡烛点完再下山的,这次也是不例外的。
程安安开口问道:“许启平判了多少年?”
蒋朝如实回答道:“十二年。”
“挺好的。”程安安是真的觉得挺好的,故意杀人,违法携带枪支,种种罪名加在一起十二年想必也是林家和许家想尽了一切的办法了。
可是蒋朝再开口便否定了程安安的想法:“没有上诉,没有律师,甚至连审问都没有,许启平全部都认了。”
闻言,程安安抬眼看着山下,房子密密麻麻的排在一起,血融尽后露出红色的琉璃瓦,今天又难得的阳光,照在琉璃瓦上刺得眼眶微疼。
她问:“蒋朝,为什么是我。”
蒋朝立于她身侧的身形有一瞬间的停滞,而后便是笑,有些自嘲,他说:“不知道。”
蒋朝是真的说不清了,爱程安安这件事就像在见到程安安第一眼后就深埋于心的,而历经多年早已长成了参天大树,而如今若是要他去深究这树是什么时候种下的,蒋朝也说不清了。
耳边响起了诵经的声音,是寺庙里的师傅们开始了晨昏礼,再过半个小时,这天估计就要暗下去了。
在这虔诚的祝福中,程安安还是开了口:“蒋朝,就到这里吧。”
这话无疑是残忍的,可是程安安明白,她没有办法去接纳蒋朝,就没必要一直无耻的让他一心惦念,够了,那些彼此都说不上来的年岁过往就够了。
蒋朝的母亲说得对,他三十二岁了,该在最好的年岁里去找那个最好的人了。
蒋朝的回答是长时间的沉默,沉默,再沉默,这样的沉默似乎存在于两人之间早已经很多年了。
在蒋朝远赴非洲只为换取程安安所需要的两百万时;
在蒋朝一次次想去找她给她陪伴却又被一次次压制在理智中时;
在蒋朝一次次问自己该给她怎样的未来而不敢停下脚步时。
可是这些都不重要了,也没有必要再让程安安知道了,沉默最终还是一直维持了下去,蒋朝转身下山,其实他一直都是胆怯的,用自己的深情来掩盖住自己的胆怯。
他害怕自己的靠近只会换来程安安无声的拒绝,所以他一直都是自己在跟自己坚持,自己在维持着自己的深情。
夜幕降下来,程安安去要点蜡烛,却发现自己是空手而来的根本就没有带打火机,正自我懊恼时,眼角的余光瞥到烛台一角放着的打火机。
是蒋朝离开时留下的,眼泪终究是掉了下来。
有些人的一往情深,注定是要被辜负在那些无法开口的漫长岁月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