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安安给程青山、梁爽以及程时都烧了纸,她看着石碑上他们三人的照片心中大概有了一丝丝的释然,或许这也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团圆吧。
然后目光移到程青山的照片上,她已经不太能记清楚程青山笑起来的样子了,记忆里的他永远是怅然的,是暴戾的,也是歇斯底里的。
在注视中她轻启唇齿:“要是真的在下面遇到了就好好的说一声对不起吧,我依旧不会原谅你,可我也不能代表他们。”
毕竟梁爽和程时都是那么温柔善良的人啊。
有的时候程安安也会去山上的庙里,跟墓地的位置是也遥遥相望的,一个地方在永安镇的这边山,而一个在永安镇的那边山。
永安镇的寺庙想来香火都是不错的,同样也是名声在外的,一点也不亚于永州市里的庙,还有不少人都是慕名而来的,不过大多数都是年轻情侣来求的姻缘。
程安安没有求过,所以也不知道准不准,她大多时间来这里都是帮忙打扫庭院和抄佛经的,每次来都会在落日之前从庭院起身去寺庙门口点蜡烛,把两排蜡烛全都点亮,看着那些烛光印在一个个来来往往的人的脸上,会把每个人的神色都照的无比柔和。
这种时候她都会觉得自己的内心很平静,不会有那些杂乱的情绪。
点灯拜神佛,是祈求平安之意,她希望所有人都平安顺遂。
有时蒋朝也会来,程安安能在寺庙里久呆说来还是蒋朝的脸面,他这些年在永安镇的名气及其的好,无论谁见了都得夸赞一句,无疑就是成了所有大人眼中别人的孩子。
蒋朝来的时候要是和程安安遇上了,他就会立身在庭院里坐着自己的事情,等着夜幕时程安安点完蜡烛在陪她并肩走下山去。
有的时候遇上的次数多了蒋朝也会忍不住调侃她:“你是不是要看破红尘了。”
程安安只莞尔笑,然后缓缓开口说道:“可惜我本女娇娥,又不是男儿身。”
况且这红尘要是真的那么容易看破,这世上又怎么会徒增这么多被世俗缠身,明明苦不堪言却还是不愿意放下的人,这世上的牵挂实在是太多了。
每当走到程安安以前的家时她总会不经意的驻足停留,她回来过几次,路过时看着外面新修的模样总以为是买下来的人也改成了民宿。
可如今在永安镇久呆后才发现,这里一直都是这样,甚至连大门都没见打开过,程安安也问过程青松买这房子的人来历,可叔侄两人却大眼瞪小眼。
“不是你自己卖的吗?你卖给谁了都不知道?”
而程安安则是:“你不是要买回来吗?谁买的你都不知道你买什么?”
最后的谈话便被一笑带过了,或许在程青松的眼里,他已经放下了这里曾经是程家祖宅的执念了,而对程安安来说却是放不下的。
那里承载着的记忆里都是梁爽对她的爱,是春季的叮嘱,是夏季的蒲扇,是秋季的絮叨,也是冬季深夜起床给她盖被子的背影,一切的一切都是在那屋子里发生的。
蒋朝自然是能察觉到程安安的情绪的,也会问她:“是想你母亲了吗?”
是吗,是的,她很想梁爽,即使脑海里她的面容有些模糊了,可是在她走后的每一天,程安安都很想她,想她将自己包裹在她温暖的怀里。
用温柔的语气告诉她:“没关系,有妈妈在。”
只是这句话在她深埋于黄土后,再也没有人对她说过了。
……
程安安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忽然想起这些了,在看到山上滚落下来的石头时脑海里最后停留在记忆里的就是她回忆里梁爽对她说的:没关系,有妈妈在。
山路一面是靠山,而另一面则是没有任何的屏障物的,因为下了一夜的雪,看下去时虽说是白茫茫的一片,可高度依旧是可观的。
刚才下来时司机师傅是看得出来他们有些紧张的,还在跟他们开着无伤大雅的笑话,东拉西扯转移着他们的注意力,张勉倒是无所谓的,主要是程安安。
正当程安安好不容易放松了一些神经,开始跟司机师傅交流着自己的那些冷笑话时张勉还在旁边鄙视了她:“你那些笑话估计台里的每个人都听过一遍了。”
程安安不理他,还咧着嘴笑,然后问司机师傅说:“好笑不。”
司机师傅还没回答她,程安安就因为晃动直接又跌坐回了车兜里,张勉以为是她自己没有站稳,还正想笑来着,程安安一抬头就看原本覆盖在树上的雪大片大片的裂开滑落下来。
甚至是山上原本固定在某处的石头也因为晃动而离开了原来的位置,都如一个个洪水猛兽一样迫不及待的朝着他们压下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程安安刚想去拿背包定在头上,语气十分的慌张:“张勉,地……”
一句话甚至都还没有说完整程安安就看到石头砸在了车上,而车打了滑,根本还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反应,只听见耳边轰隆的一声,是车子在被石头撞到,或者是撞到石头后侧翻于后的声音,
而程安安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就顺着侧翻的车似是还打了好几个滚落下来原本的山道,再后来又是轰隆的一声,是车落地的声音,而程安安就在这样的声音中短暂的失去了意识。
她甚至听到了张勉的声音,在大声的喊她,她想回他让他快跑,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可是跑去哪里,哪里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