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京城,银装素裹。皇宫覆了一层白絮,冷得绵密。平日饲养着锦鲤的湖上,结了薄薄一层碎冰。万物枯萎,看着就叫人寒。
冰湖的中央,十五岁的少年正冷冷地盯着岸上的人。他浑身湿透,梢上挂着碎冰。那冰棱在冬日的太阳下闪闪光,足以让人一场要命的烧热。
他的眼神很冷,比这冬日还要叫人寒,像是一条吐信的蛇。被这样的目光所注视着,岸上的人感到了浓浓的不快。
“看什么还不快下水去找我母妃的簪子”
岸边的八角亭里,厚厚的锦丝帘挡住了周遭的寒风,两个银丝炭炉将亭里烘得暖烘烘的。二皇子宋适昌坐在亭子里,不悦地冲身旁的太监号施令“去,把他按到水下去。我不数到五,不准松手。”
一旁的太监露出为难的神色“二殿下,四殿下都在冰水里折腾这么久了,回去肯定生病。要是折腾坏了,那就麻烦了”
“怕什么不过一个宫女生的,连父皇都不待见他。”二皇子露出了轻蔑的笑。他本就圆肥,一笑起来,脸上的肉将眼睛都挤不见了。“你照做吧,又不是没这么干过”
太监唯唯诺诺,因为他知道二皇子说的不错。
这个四皇子宋取予,由一个卑贱的洒扫宫女所生。大楚血脉为尊,因此,四皇子一生下来便不得皇帝看中。他的名字“宋取予”,也是皇帝随手取的,意思是拿来,又抛掉。随随便便,不当回事。
而二皇子呢,身份就要贵重的多。他的母亲是德妃,出身名门不说,还一连为皇帝生了两个儿子。这两个儿子,一个是二皇子宋适昌,另一个则是六皇子宋灵澈。
宋灵澈虽才十三岁,但却聪慧冠绝,听说,陛下有意为他加封,赐楚王之号。
德妃一门如此得宠,长眼的宫人都不会得罪。二皇子在宫中骄横跋扈,也不会有人阻拦。
只是可怜了这四皇子,常常被他当做出气包。冬日里被按在冰水中,夏日则罚跪于烈日。稍有不顺,便拳打脚踢。
太监在心底权衡好了,便向亭外走去,一边走,一边撩袖子,在心底道四皇子,对不住。反正你迟早是要死的,就忍一忍这一时的苦吧。
只是千万别在这时候死了,连累了他惹上麻烦。
太监走到湖边,抄起一根棍子。二殿下喜欢看这种戏码湖里的人要爬上来,湖边的人就用棍子把他打下去在二殿下的口中,这叫“水上蚂蚱”,十分有趣,能让他看得津津有味。
太监深呼一口气,拿长长的棍子对准了湖中的少年。
就在这时,太监接触到了一道可怖的视线,这视线如刀似的,让他的心骤然跳快了些。
只见那湖中的少年,用看死人一般的目光看着他,这眼神足叫人不寒而栗。
明明他已在冰湖中泡了那样久,腿上还有二皇子前几日抽的鞭伤,他怎么还这么有精神
太监在心底咋舌不已。
正要挥棍,岸边忽然传来一道很轻的少女嗓音。
“二殿下,您能不能别惩罚他”
听到这个嗓音,二皇子立刻变了表情,脸上挂起了笑容。
“安华,你怎么来了”二皇子眯着眼睛,脸上的肉一颤一颤的。“你不想罚他好啊。你坐到我这边来,我就不罚他。”
树梢微动,一阵积雪哗然落下。枯萎的枝稍间,十三岁的秦摇微犹豫步出。
她很瘦,像是未生好的柳枝,比同龄小姑娘看起来要可怜得多,但一张小小的脸,却已显露出了日后的美丽。
二皇子看着她,眼底浮现出贪欲。这个小丫头长得那么好看,迟早要被他弄到房中来。就是父皇那里不好交代,也不知道要如何糊弄一番。
秦摇微看着二皇子,心底颇有些恶心。
这团肥肉堆成的山,到底为什么要生在这个世间这么惹人厌烦的东西,为何会得到德妃和皇帝的宠爱
但她要是不过去二皇子那边的话,那池子里的少年兴许就要死了。
十三岁的摇微犹豫一下,决定向亭子里走去。
她才走了一步,湖中就传来了一道冷冽的嗓音“你不用去。”
闻言,众人讶异地望过去。
湖中的少年直直地盯着二皇子,说“我找到德妃的簪子了。”
闻言,二皇子露出嗤笑的表情“怎么可能”湖里压根没有他母妃的簪子,这贱种怎么可能找到
“我真的找到了。”宋取予煞有介事地说着,扬起了手“你看,在我手里。”
他的手中,好似当真有什么在闪闪亮。
二皇子微惊,凑身下了台阶,想去看他手中的到底是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湖中的少年靠近了岸,扬起拳头,狠狠地往二皇子脸上揍了一拳。
噗嗤一声轻响,一颗牙飞了出来,落在雪中。红色的血沾在牙上,像是梅花似的。
“二殿下”“二殿下”
湖边瞬间乱了套。
秦摇微见状,也慌了神。
就在这时,有人握住了她的手。那手很冰,仿佛没有温度的酒器,冷得她哆嗦了一下。她回过头,就看到了宋取予没有表情的面孔。
“跟我走。”冰水从他的眼睫上淌下来,像眼泪,又不像眼泪。&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