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人板车也不要了,立刻就要走,林凤想起周家表妹的交代,叫住他们,笑道,“既然记错了,我们也不敢跟大人追究,刚才失礼了,大人们的板车——”
又取了几只鸡,一头羊放到车上,“一点村子里的土仪,大人们带回去尝一尝鲜。”
瘦白男子惊奇地转身,见姑娘笑盈盈看着他,更觉此人城府。
他本是打算先离开,回去多集结些人来,再出这口恶气,现下却有些犯怵了,这女子看着年纪不大,心机手腕却不能小看,且寻常百姓,字也不识,哪里会连越地旧令,大成新令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两名主薄都是奸猾的人,见好就收,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也没有拒绝,叫差役拉着羊走了。
损失一只羊,几只鸡,可比整个村子被洗劫一空强多了,等村子里的小泼皮跑回来抱那群官差已经走远了没有再回来,村邻村舍里都是欢呼声,围着林凤夸赞,“好姑娘,你真的勇——我恨这些官差,但是看他们手里的刀兵就腿软,你还敢呵斥他们_”
林凤手一直藏在背后,是握紧拳的,那股紧张劲过去,现在腿都软了,却又很兴奋,眼睛亮晶晶的,“是那个周家表妹教我的,她真的神,那官差的反应,跟她猜的一模一样,连说的话和她猜的差不多——好神——”
整个村子都知道小6家有一个重病的姑娘,虽然动不了,却是仙子一般的样貌,自从这姑娘来了6家村,家里大大小小的小子丫头再不野了,见天的趴在6家的墙头,看着院子里的姑娘呆,那真真是画里出来的人。
现在听林凤说是她教的,都激动无比,吵着要去答谢,林凤想起周家表妹十分苍白的面色,连忙拦住,“她要休息,都不要去吵她,6言允不在家,傍晚谁家煮了粥,端一碗给她就好了,我去和周姑娘说说结果,她肯定担心挂忧。”
众人知道那是个病弱姑娘,也都按捺下来,各自背了各自家的粮食回家,虽说本就是他们的粮食,但现在保下来带回家,真是和捡到金子一样高兴,“小凤你家的羊和鸡,我们各家凑一点,等下送去你家。”
一头羊价值也不小,剪羊毛挤羊奶吃羊肉什么的,鸡还可以下蛋,是不小的一笔钱财,林凤也不推辞,爽快应下了,等众人散去,她便撒丫子往6家跑,一进院子,见那姑娘盘腿坐在椅子上,似乎在晒太阳,看了一会儿,晃晃脑袋回神问,“你一点不担心吗?”
崔漾睁眼,神情淡淡,这村子本就不算富裕,倘若是背后有靠山的官差,不会到这里来狐假虎威,已有地位的官员,便是要敛财,也不会做得这般明目张胆受人口实,虾兵蟹将,为保饭碗,也更经不住吓。
林凤有些悻悻的,但这是她长这么大最厉害的事,所以实在忍不住,围在旁边叽叽喳喳绘声绘色把事情经过都重复了一遍,重复了一遍还不够,第二遍又增添了许多细节。
崔漾在尝试运功,耳侧似乎有了只过度兴奋的黄鹂鸟,唧唧唧吱吱吱。
崔漾些许难以忍耐,开口道,“每人二十斗,六个人,共一百二十斗。”
林凤呼吸戛然而止,旋即面色爆红,想起自己连说了几遍一百斗,连对那官差时也说的是一百斗,脸色更红,几乎羞愤欲死,又羞又气,羞的是自己,气的也是自己,眼里立时便噙满了眼泪。
姑娘几乎要掩面奔出去,泫然欲泣,崔漾静默,看那姑娘几乎爆哭出声,开口道,“从今夜开始,来院子里读书认字,学习筹算,不会不知并无妨,你这样聪明勇敢,一学就会了。”
林凤要爆哭的眼泪就收在了眼睛里,转成了惊喜,心脏砰砰跳,读书唉,女子也可以么?
可为什么不可以,面前的女子非但读书,还习武,躺在这儿不能动弹,都叫那群官差服服帖帖,林凤吸了吸鼻子问,“我什么也不会,你会教我么?”
崔漾又是一顿,“6言允教,他的学识,足以比肩世上任何一个才子,家中也有不少笔墨藏书,晚饭后过来便可。”
林凤有一点失望,但更多的还是高兴,点点头,这便回去收拾准备了。
这院子是安静不了的,林凤走后,院墙边有不少窸窸窣窣呼呼的动静,大大小小的稚童趴在院墙上,呼呼地看着她,用自以为很小声的话,说一些仙子好漂亮,仙子好厉害的话。
两月来崔漾已习以为常,也许因为是小孩,没有什么威胁,所以并不讨厌,崔漾继续练功。
6言允背着药材赶回来,刚到村口就听说了今日生的事,提了一整日的心彻底安平下来,进屋前先把趴在墙上的小孩们都撵回家吃饭,进院子先看见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老母鸡,抱起来查看,已经死透了,这是家里用来下蛋的鸡,基本上每天都能下一个。
6言允不由看向坐在躺椅上的女子,想了想还是算了,放下背篓,提着鸡先去处理,等熬上鸡汤,回来分拣药材,刚想跟她说要是想练习武功,可以先从公鸡和肉鸡开始,门口便传来了许多姑娘的说话声。
一眼望去差不多有二十几人,一些手里拿着一些腊肉,米面,一些端着熬好的各色的粥,一些整理着衣服,叩了叩院门,并没有立刻进来。
村子里吃食都讲究节约,填饱肚子便可,6言允从未见过邻里们煮这样好看喷香的肉粥,也从未见她们这般拘束‘有礼’过。
来的人有些多。
崔漾看了眼6言允,“你教授她们识字,尤其算术,每晚两个时辰。”
6言允:“…………”
崔漾说完,无视女子们急忙别开通红的脸,叫6言允抱她进去放到榻上,躺了小半个时辰,听得外面6言允轻缓的讲学声,自己将腿搬到地上,扶着床榻的边沿,缓缓站起来。
腿脚针刺的痛感剧烈,但无妨,她尝试着往地底下迈步,虽是剧痛难当,痛得叫她呼吸剧烈,但切切实实站住了,下地站住了。
崔漾缓缓往前走,便是摔倒也无妨,小半个时辰后,衣衫湿透,却是已绕着房间走了一圈,虽是缓慢,却不再是先前无法动弹事事只能叫人帮忙的状况了。
但还不够,她还需要恢复武功,非但要恢复,还要更上一层楼。&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