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麒麟军最缺的,只有粮草,郑敏只要再拖延三五日,麒麟军中缺粮,军心涣散,只得退兵。
南方的夏秋湿热,刚下过雨,正午时亦能见城上雾气缭绕,崔漾负在身后的手指把玩着折扇扇骨,温声道,“传令全军,强攻庐陵,取城中粮草,半月后,自有增援渡江运来。”
庐陵是仅次于陵林的城郭,人口百万余户,虽不比江淮富庶,支撑半月足以。
盛骜精神一振,立刻将消息吩咐下去,不一会儿便有欢呼声传来,盛骜亲自上了战车,击鼓传令,“攻下庐陵,取郑敏级!”
“取郑敏级!”
越军地势稍高,闻声而动,兵马集结,越国以蓝色为尊,所有越军手臂上皆有蓝色麻袖,骑兵当先,随后是步兵,车兵,放眼望去,十万余众浩浩荡荡,牛皮角吹响后,军阵分开两边,走出一名红氅白缨小将,骑一匹枣红蹄黑马,手持一把丈二长的飞廉铜刀,金甲在身,万众兵卒簇拥,威风之极。
崔漾见过画像,知晓这便是郑敏了。
盛英手持双斧,上前叫阵,郑敏却不应战,只挥了挥长刀,两侧战车挪出位置,待露出庐陵关隘口山门,方才朗声笑道,“传闻女帝风流好色,果真不假,此二人一人姓洛,一人姓沈,是你们陛下的心肝宝贝,盛将军若肯退兵豫章,本将军便归还女帝的男人们,否则,卫兵砍断绳索,叫这二人被战马踏成肉泥!”
庐陵关隘口,山门前两根巨木,横着匾额,上书庐陵关三字,垂着的两根绳索下挂着两个人,离得远看不清楚长相,却是浑身血污,东风一过,似乎隔着千军万马,亦能闻见血腥味,两人垂着头,一动不动,不知道死活。
麒麟军军中哗然,郑敏勒住缰绳,朗声道,“吾家圣主贤德爱民,你们放下兵刀,归顺吾主,方才是天地正道,如何要追随一名荒诞好色的女子!”
盛骜变了脸,越军里都是哄笑声,盛英冷笑,“天下都是我们陛下的,天下男子也都是我们陛下的,好色又又有何妨,郑家小二,劝你趁早将皇妃送回来!否则别怪我手里两板斧不客气!”
士兵们皆高声咒骂,“杀!给陛下抢回皇妃!”
喊杀声震,士气半点不曾受影响,反而高涨不少,郑敏身下马匹躁动,勒住马,厉声道,“这两人现在还有口气,等下就不好说了,盛将军,还不退兵么!”
盛骜踟躇,看向身侧骑兵列队里带着面具的女帝,不知眼下该如何决断,郑敏显然是在拖延时间转移粮草,兵贵神,战机转瞬即逝,越拖,只会对麒麟军越不利。
洛海带了几名游侠上前行礼,说清楚了情况,“沈先生带四十余游侠前往零陵城营救领,宋威调派大军,围困不周山,擒住二十一名游侠,沈先生与宋威交涉,用他来换游侠和领,宋威答应了,事后却反悔,非但不肯释放领,还用药重伤沈先生,将人囚禁起来,林孤几人几番潜入营救,都没有成功。”
以沈平的脾性,是不可能留下其余人自己逃往的。崔漾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郑敏一摆手,已有刀斧手准备,麒麟军不敢再咒骂,安静下来,参军参将都驱马行至盛骜身边,急问如何办。
一人为陛下暗卫领,一人是游侠之,盛骜出声,“主上,当下该如何是好。”
救或是不救,都是两难,盛骜谏道,“陛下,不如暂时后撤,派人潜入越军中,营救沈先生和洛统领。”
崔漾取了斗笠,面具,露出面容,取了轩辕弓,搭上两支雕翎箭,张弓拉弦,箭矢破空而去时,扔了手中长弓,自马背上扒身而起,“列阵准备攻城。”
“陛下——”
“是陛下——”
“陛下亲自来我们东路军了!”
郑敏甚至不及反应,那人身形之快,有如飞龙在天,掠过清溪河,顷刻便跃过越军车阵,雕翎箭射断绳索,被吊着的人往下坠落,还未掉在地上,已被那身影接住了。
“有人劫狱!快给我拦住!是大成女帝!杀了她,本将军重重有赏!”
崔漾一左一右接住两人,落于马上,掌心灌满内劲,击在巨木上,山门倒塌,巨木横倒,越军避让,一时血肉飞溅,惨叫声声震,崔漾夺了马匹,重伤昏迷的两人横放于身前,刀戟所过之处,越军人头落地。
变故不过顷刻间,麒麟军军中欢呼声震,郑敏骇然勒马,转身指挥全军,“拦住她!快拦住她!”
崔漾换了兵刃,掌中内劲有如长江水,浑厚杀伐,不退反进,奔马掠过郑敏坐骑时,长刀起,人头落,那盔甲铁帽上白缨被鲜血染红,郑敏人头掉在地上,越军哗然,急急后退,举着刀兵,却都是骇然抖,畏惧不敢上前。
那一身灰衣,甚至那恍如天神一般的容颜上,鲜血汇集成股,却俱是旁人的血,顺着刀戟寒铁流下,勒马行走于越国军中,不急不缓。
“郑家小二人头落地,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杀啊——”
“杀——”
麒麟军喊声震动地面,冲过清水溪,冲入越国军中,崔漾勒马驻足,立于一旁看越军溃不成军,大成军踏入庐陵关,改天换日。
沈平意识昏沉,血腥味之余,闻到了清淡的淡香,挣扎着醒来,仿佛梦中,然耳侧皆是千军万马的厮杀声,叫他知晓这不是幻觉,吃惊震动。
沈平挣扎着想坐起来,他受了重伤,动也不能动,看着午后阳光里,面带血污,却如杀神天神的容颜,情难自禁,呼吸时扯着胸口伤口涌血,却还是想说,“对不起陛下,没能救出十一,也没有能力自戕……”
遍体鳞伤,除了脸,身上只怕没有一片好肉,崔漾缓了缓神色,低头在他唇上落下一吻,温声道,“无妨,很快麒麟军踏遍陵林城,叫宋威千刀万剐,与你们复仇。”&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