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打算拍卖吗？”李卫东赶紧追问。
“悬，听说也就欠了十几万，估摸着内部就解决了。你能拿下就拿，拿不下也别硬来，这背后的事复杂着呢，你不清楚。”
黄总边说边一口喝下酒，见李卫东面露不悦，便问：“怎么，不喝呀？”
李卫东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轻声问：“您要调去哪个市啊？”
“哎，你还要跟着我走不成？跟着我，我就能保证你不被市场竞争淘汰？”黄海涛笑得像只老谋深算的狐狸，显然他对市场了如指掌，拿起筷子夹了口凉菜，继续说：“现在一切都以招商为中心考核，明白吗？我也是个生意人啊！”
“我懂的！”
“南方，长江三角洲的一个地级市。我还盼着李总能扩大经营，早点到我那儿建几个厂子，给咱们带来点成绩。”
“您放心，一定行，只要您给地、给贷款、免税收，啥都不是问题！”
黄海涛愣愣地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说：“你啊，就是爱冒险！”
“您又看透我了！”
“我不是看透你一个人，而是看透你们这一类人。免费的地皮，低利率的贷款，免税政策，不就是为了你们准备的吗？我欣赏你们这样的人，但有时也为你们感到悲哀。”
“我敬您一杯！”李卫东举杯轻轻一碰。
“你啊，不用刻意讨好我，我管的地方能有多大？要想走得远，得去巴结巴结婷婷，说不定有帮助。做小买卖，你看清一条街就够了；做大生意，你要看透一个省；想成为企业家，你得洞察时代趋势。”黄海涛缓缓道来。
李卫东点头称是：“时代已经来临，挑战也随之而来。是鱼跃龙门，还是以卵击石，就看今日。再过十年就是新世纪，这最后十年注定非凡。”
黄海涛举杯，望向李卫东：“送你两句诗：愿你击水中流三千里，自信人生二百年！”
“二百年太长，十年足够！”李卫东碰杯回应。
如果说到2000年后我们像是坐上了火箭直冲云霄，那么九十年代就是在铺垫这样的基石。细细回顾那个年代，你会发现那是一个粗犷发展的时期。
经济整体回暖，制造业站在科技前沿，开厂成了富人的标志。那时的经济活动主要集中在服务贸易、食品、手工业、纺织、粗加工、能源原料等领域。
技术和劳动力成本极低，主要依靠密集型劳动力来增加就业，富豪们也大多从这些行业里涌现。李卫东和黄海涛谈了许多。
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的眼光和见解都相当独到。
“跟你说，只要你别出大乱子，绝对能成亿万富翁！”黄海涛拍着桌子坚定地说：“我看人很准的，从63年当上大队队长到今天，经历的事情，见过的人多了去了。你是个人才，但我希望你，别富了就忘了本。”
“我这还没富呢！”李卫东苦笑。
“你还没富？你现在已经是富人了。记住这句话，先富带后富。接下来这十几年，密集型劳动市场会很大，但技术含量很低。那些别人瞧不上的，比如污染严重的工厂、不赚钱的工厂，都是我们的机会。我们会干最脏最累的活，拿最少的钱。”
“当然，你们会赚不少，但工人们会非常辛苦。全球制造格局已定，要想发展，挤入国际竞争，你得先当学徒，但不能一辈子当学徒吧！”
“一辈子扫地吗？你当过徒弟吗？那些人根本不会教你真本事，生怕你学会了就不听话。你不会，就得挨骂，看人脸色，懂吗？”
李卫东连连点头，站在此刻回望华夏过去五十年，感慨万千！
“别我比你懂。”黄海涛笑着，吃了几口菜接着说：“我希望你赚了钱，就往那些看似不赚钱的领域投点资，推动产业升级，咱们也搞些有技术含量的活。”
“我会的！”李卫东举杯：“我敬您，祝您步步高升！”
聚会结束，李卫东回到家，洗漱后入睡。
第二天一早，回到厂里，心里还在盘算要不要收购马步远的厂。
仔细回味昨晚黄海涛的话，最终还是决定放弃。既然不是公开拍卖，里面的门道肯定复杂。十几万虽便宜，但好事怎会全落在李卫东头上？
离元宵节还有五天，原计划十五后归来的高志伟已经下了火车。车站人潮汹涌，李卫东挥手喊道：“这边！”
高志伟背着背包，后面跟着三人，一女两男，三人都显得兴致不高，他们审视着破旧的火车站，眼神中满是嫌弃。
两名男子，一位蓄着大胡子，看起来三十左右；另一位瘦高个，神态显得异常坚定。最年轻的是那位女士，约莫二十五六，长相颇为标致，衣着简洁干练，像个领导者。
高志伟向三人打了个招呼，小跑过来，开口道：“李总，您亲自来接了啊，让我给您介绍一下。”
三人走近打量了李卫东一眼，如果不是高志伟承诺的丰厚回报，恐怕他们都想转身就走。
“这位是郑思博，谈过不少项目，以前是国企的谈判顾问，擅长土地合并、公司并购方面的工作。”高志伟介绍道。
“嘿，我就是美滋味食品的当家，我叫李卫东！”李卫东边说边伸出手，热情地握了握，“欢迎光临，欢迎欢迎！”
“这位是李文平，他自己带着个队伍，常年奔波全国，专门处理各种谈判，特别是企业跟地方政府之间的，那叫一个得心应手，基本都能帮企业赚得盆满钵满。”
“欢迎欢迎！”李卫东又是一番握手。
“这位呢，是张玉凤。”高志伟压低声音说，“她在河南河北两地人脉特广，是别人推荐给我的，说她在那两地方关系不简单。”
“没必要搞得这么神秘兮兮的，我在那两地方也有亲戚，而且我又不是专做商业谈判或者掮客的，但李老板你做的可是大买卖，我们飞了那么远，落地没人接也就算了，还得自己坐火车来，是不是有点抠门了？”张玉凤对着李卫东笑了一笑，可那笑容里满满的是不满。
“真是太对不住了，最近工厂刚启动，事情乱成一团，怠慢大家了，我这里先道个歉，酒店已经安排好了，我们现在就过去，上车吧。”
张玉凤看了一眼车，说：“就一辆破桑塔纳？李总您是不是太不把咱们当回事了？”
“条件有限，真是抱歉！”高志伟显得有些难堪。
李卫东看出来了，其他两位虽然心里也有意见，但嘴上没说，毕竟常年在全国跑，想接这类活，什么样的情况都得能应付。
至于张玉凤，一看就是被宠惯了的。
“我送他们两。”李卫东边说边上车。
张玉凤坐到了副驾驶，看了李卫东一眼：“你对我有意见？高志伟说你挺有本事的，我也就是好奇才来，现在看你这脸色，也就那么回事嘛。”
“我是请人来谈判的，不是找人来给我添堵的，不愿意待随时可以走。”李卫东语气沉重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