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偿？前面几波下岗的，全都直接回家，没听说有补偿呐！”许美丽的公公和丈夫都下岗了，从未有补偿一说。
“我再问，大家下岗以后，工龄怎么算，甚至将来退休金怎么算？”
一番话，犹如在滚油锅里滴了几滴冷水，人群顿时沸腾了！
章小玉笑了，她终于把握了节奏。
这些话她真不是随口说说，前几天章爸跟劳动局老战友通话时候，她在旁边听了一耳朵，知道下岗职工有买断工龄这回事。
“大家与其在这瞎猜，不如直接跟工会领导对话，咱们工人的权益必须争取！”
楼上的李主任原本站在窗边等着看笑话，可听了章小玉后面的话，她变了脸色！
她手里确实扣着一大笔给下岗职工买断工龄的款项。
因为厂子已经拖欠工人好几个月的工资了，眼看到了年底，再不发工资实在说不过去。
厂领导在权衡利弊后，决定先保证大部分在厂职工利益，至于那零星几个下岗的，年后再想办法就是了。
外面，许美丽有种醍醐灌顶之感，她双掌一拍叫道：“小章说得对啊！这半死不活的厂子早晚要完蛋，咱们与其跟这一棵树吊死，不如让厂子赔些钱。有了钱，咱干点什么不是活路？”
“许师傅这话说得硬气！”章小玉高兴得差点蹦起来，大喇叭发出一阵滋滋的噪音，她连忙咳嗽一声说道：“咱厂子是海城第一大厂，如今落得连工人工资都发不出的地步，这个责任应该谁来负？工人师傅们勤恳工作有什么错，凭什么要为领导层的管理失误买单？”
又是一个重磅炸弹，这下王永恒都不淡定了，他悄悄拉了拉章小玉衣袖，小声提醒：“你说话小心些。”
“你是想跟这个厂子共存亡，还是走出去创出一番天地？”章小玉粲然一笑，王永恒觉得，就冲自家媳妇这明媚的笑容，跟她共抗风雨他心甘情愿。
“师傅们，我相信，离开这个厂子，你们有能力通过辛勤劳作重新站起来。”扩音器里的声音高亢，章小玉忽然扭头指了指身后的厂办公室大楼，笑容里讽刺意味极浓。
“相反的，那造成大家下岗的罪魁祸首，那些尸位素餐的蛀虫，走出这个厂子他们就啥都不是！在优胜略汰的法则面前，所有人都是平等的！十年以后，咱们再回头看！”
“心若在，梦就在，只不过是重头再来！”
“好，说得好！”许美丽率先鼓掌！
“咱们工人有力量！走出厂子，我还不信，干不过那些整天喝茶看报纸的傻比！”
一时间，群情激昂，章小玉乐呵呵地听了一会儿，又举起大喇叭说道：“师傅们，师傅们，提醒大家一句：理智维权，不要冲动。如果有人挑唆大家使用暴力，她就是大家的敌人！”
“小章，大妹子！”许美丽走上前，紧紧握住了章小玉的手说道：“今天是姐的错，可别怪姐。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感谢你！”
“大姐，您的伤没事吧？”
“嗨，这能有什么事，大家伙儿给证个明，我脑袋上的伤是自己磕的，跟人家小两口没关系！”
章小玉被感动了，这真是个朴实的时代啊！
“兄弟姐妹们，咱们找厂领导，找工会去！”许美丽擦掉脸上的血迹振臂高呼，人群又呜呜泱泱地冲进了办公楼。
李主任，准备好了吗？
章小玉仰起头，整好对上李主任惊慌失措的脸。
直到人都走了，王永恒才放开了章小玉，仔细查看她有没有受伤。
“别闹，我没事。”她有些不好意思，躲着王永恒的手，“什么时候回来的？”
“中午到的，先去了你家，知道你上班就追到厂里。。。。。。后来在厂门口听说有人把你堵在办公楼了。。。。。。”
几句话说完，王永恒又把章小玉紧紧抱住，下巴颏抵在她的头顶芯儿，心有余悸地低喃：“可吓死我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小玉，小玉。。。。。。”
脑袋被男人按在胸膛上，听他心跳声有些乱，章小玉眼窝发热。
温情只维持了一会儿，王永恒就放开了章小玉，原因无他，不想让来往的人看热闹。
“今天这事是李主任在背后搞鬼。”章小玉把上午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
“什么玩意儿！”王永恒咬着后槽牙，指关节捏得嘎巴嘎巴响，“小玉你放心，这件事没完。我知道她家住哪儿，等过些日子，看我怎么收拾她！”
看着男人冷硬的线条，章小玉偷偷握了握他的手笑道：“别脏了你的手，听听楼上的动静。”
果然，女工们的大嗓门，还有李主任声嘶力竭的尖叫，从二楼办公室传出来。又过来一会儿，咚咚的脚步声去了三楼——上面是厂长办公室。
“走，找个地方歇歇。”章小玉拉着王永恒向厂大门走去。
学院路上一个卖羊汤的小馆子里，小两口找了临街的位置坐着，下午的阳光照在身上很暖和。看看甩开腮帮子吃得满头大汗的男人，章小玉感觉挺惬意。
“唔，好吃，你也吃。”
羊汤里面材料虽然放得很足，可卖相和味道在章小玉这个美食主播眼里，实在不咋地。
把盛满羊汤的大碗推给王永恒，章小玉双手托腮问道：“那些东西卖的怎么样？”
“唔，特别顺利！”王永恒吃得香甜，说起这次行程，眼睛里尽是单纯的快乐。
“我有个哥们叫虾仔的，莞城当地人，这次他可是帮了我。。。。。。”
虾仔也跑过中苏线的，在莫斯科跟买家交易的时候被当地黑帮盯上。在那个人人自危的地方，几乎没有人能帮助他。
幸运的是，他遇到了王永恒这个憨批，敢跟黑帮硬刚。过程是曲折的，结局倒也差强人意。俩人舍财保命，最后全须全尾地回了国内。
有过这样经历，俩人成了生死之交。这次王永恒背了几十台正品寻呼机和大哥大，可是把虾仔惊掉了下巴。
虾仔是个见惯风浪的，一打眼就知道这些正品电子产品来路不明，建议王永恒把货物当成从香江走私的水货卖。
说完了莞城的经历，两碗羊汤就着三个烧饼也干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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