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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伸手把他给撕开,但是,当我低头瞧见莫亚蒂的表情,我还是松了力道,改为回抱住他。

莫亚蒂的情绪又低落了下去。

按道理来说,他在喝了酒以后不应该这样。

酒似乎是这个世界最厉害的糅合剂,能把所有的痛苦哪怕是细枝末节的痛苦都糅合在一起,成为一团无意义的浆糊。

也许是他远离泡在酒精里的日子太久了,几杯酒下肚,他不仅没有感受到让人平静的混乱,反而清醒得可怕。

在巨大的思维宫殿里,他站在一个弯曲的长廊,前后都是隐于黑暗的弯道,左右灰色的墙体直插云霄,厚重的体块将时间凝滞在空间中。他低头,他看见他所有的快乐时刻。那些时刻都被凝结为巴掌大小的铁片,铁片上他的五官被简化成了两个圆形小洞和一个椭圆大洞口,它们的大小不一,厚度不一,一片又一片地垒在地上。

他沿着墙向前面走,一步又一步,铁片相碰,出清脆的乒乒乓乓声。声音撞到粗糙的墙面上,出一道又一道的回音,仿佛是凝结于旧日的欢声笑语,提醒他回忆起过往的快乐时刻。

可是回忆起来了又怎么样?他依旧不快乐。他不快乐。

快乐是已经生锈的铁片,除了被他踩踏时出回声,它鲜少再来光顾。

“又不高兴了?”

莫亚蒂听见姜冻冬问他。

莫亚蒂感知到姜冻冬很轻很轻地回抱住了他,他的手搭在他的腰上,手心很热,像晒了一下午的棉被。很多时候,包括现在,莫亚蒂都会想要试试整个人都蜷缩进姜冻冬的怀抱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如果能被他完完全全地拥抱,一定会是很幸福的感受吧。

他有无数次这么想。

然而,被拥抱的总不是他。

姜冻冬带状态明显不对的莫亚蒂到沙滩上散步。他们走过柔软的沙子,深蓝的海上波光粼粼,走了好一会儿,姜冻冬现有一架秋千,不远处还有滑梯和跷跷板,大概是为小孩子准备的。不过夜晚的海边没有孩子,只有两个闲的没事干,骑了八百里的车来海边喝酒散步的老人。

姜冻冬大摇大摆地走上去,霸占了左边的秋千,莫亚蒂坐到了右边,他们俩面对着大海一边荡秋千一边聊天。

“这么多年都没有遇到想要一起生活的人吗?”如同过去很多次,姜冻冬没有问莫亚蒂为什么又不开心,他转而问了别的问题。

“没有。”

“那有遇到过爱的人吗?”

莫亚蒂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这么多年过去,他怎么会没有遇见爱的人呢?他被很多人爱过,也爱过很多人。他亲吻过不知道多少人的嘴,尝试过不知道多少人的身体,他和各种各样的人有过靡丽的激情。

这些激情奇形怪状,有时给予他迷乱的快感,让他忍不住将长捋到脑后,露出汗湿的额头,有时又困顿他于自厌的漩涡,令他享受堕落的颓废。但不论怎样,当欲望燃烧殆尽,爱的尸体却总是千篇一律的苍白单薄。

莫亚蒂回避了这个问题,他垂下眼,反问姜冻冬,“那你呢?你这么多年有再遇见爱的人吗?”

“没有。”姜冻冬相当干脆利落地给出答案。

莫亚蒂问为什么,姜冻冬垫着脚,有一下没一下地荡着秋千,绳索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他说,“我已经在爱上感到圆满了。”

“圆满?”莫亚蒂掀开眼,看向姜冻冬,他正摇摆着屁股,企图把两根秋千绳拧成麻花,“怎么才算是圆满?”

“爱……在我的眼里,就是想要拥抱。”姜冻冬说,他停下拧麻花的工作,双脚撑在地上,思忖片刻,“我拥抱了所有我希望拥抱的人,他们挨个陪伴我走过了我的前半生,我已经满足了。接下来的路,我会带着这样的圆满一个人走下去。”

“不会遇见还想拥抱的人吗?”莫亚蒂问。

“应该不会了。”姜冻冬答道。

“这么笃定?”

“就是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状态嘛,”姜冻冬笑着说,他把脚翘在半空中,拧成麻花的秋千绳没了受力点,瞬间带着他旋转起来,他哇了一声,眼睛亮晶晶的,脸上写满了‘好好玩’。

“反正我觉得我是不会再想要去拥抱谁了。”他说,“没有这种欲望了,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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