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符疯狂涌进门内,争先恐后地朝晏娘飞去,晏娘后退几步,五指一伸,放出银针。微光闪耀间,数十个鬼符已被银针钉在墙上,它们扭曲着残破的身躯,出一阵阵嘶哑的干嚎,在银针的冰冻下,慢慢凝结起来,化成一坨坨恶臭的油污,挂在墙上。
可还未容她稍缓上一口气,更多的鬼符已经扑了过来,有的贴着地面墙面匍匐而行,剩下的则如一蓬黑烟,在空中飞散开来,把晏娘团团围住。
晏娘刚想化出原型冲破重围,怎奈房梁上沿忽然掠过一道火光,只是一个刹那,整个屋顶便被烧成一片火海,将整片夜空照得灯火通明,挡住了她的去路。无奈之下,她只得重化为一只细长的鳞虫,尾摆动着,试图从鬼符的夹击中找到一线可以逃生的缝隙。
她瞅准一个缺了脑袋正四处乱撞的鬼符猛扑过去,把它撞得七零八落,手脚散了一地,可是刚要逃脱,却觉得尾巴上一痛,回头看时,竟有一只鬼符爬上了她的身子,又薄又尖的手伸到一片龙鳞下面,试图将龙鳞掰开揪掉。
小龙出一声吃痛的叫,挥动尾巴将那鬼符甩在地上,可这声音吸引了更多鬼符的注意,它们同时望向晏娘,略略愣了一下之后,同时朝她聚了过来,有几只度快的,已经先其它鬼符一步,跳到她的身上,依葫芦画瓢地去掰她的龙鳞。
“啪”的一声,一块淡青色的鳞片被最先上去的鬼符拽掉了,露出里面浅粉色的嫩肉。小龙疼得一抖,尾巴蜷缩起来,身子挣扎得更厉害了,将那些鬼符全部甩在墙上,摔成几坨油点。
可是一缕细细的血丝顺着她受伤的地方溢出,将尾巴染成赤红色。鬼符们嗅到血味儿,疯了一般,争先恐后地朝她涌来,像连绵不断的波浪,一层一层地压在晏娘身上。
“龙血。”
站在门口的老道也嗅到了血的味道,他唇边拧出一抹阴翳的笑,手又在书页上飞快一抚,催促更多鬼符从御魄词中出来,向晏娘起猛攻。
晏娘的身子被鬼符包裹了一层又一层,它们争先恐后地去拔她的龙鳞,有的还为了争抢打斗起来,在她背脊上扭成一团。
小龙出痛苦的叫声,她拼命甩动尾巴,用龙角一次次撞向房梁,试图将身上那些腥臭的鬼符甩掉,可是它们数量太过庞大,一波下去,另一波又扑上来,把它耗得精疲力尽,有几次还差点从半空中跌落到地上。
听到门内哀哀的叫声,老道微微眯起眼睛,仰头望向天空,灰白的脑袋轻轻晃动着,像是在欣赏这世间最动人的乐曲一般。
“林镜隐啊林镜隐,你机关算尽,可终究还是落在我的手上,竹篮打水一场空。你死后,莫要到地府告我的状,要怪就怪你自己,自不量力,非得与我争斗。”
他双肩微颤,出嘶哑的笑声,任飞雪飘到头上面上,将头眉毛染得斑白。
正得意间,头顶忽然传来一声巨响,闪电如银蛇冲破黑暗,在天空划开一条口子,紧接着是滚动的惊雷,仿佛要将天地颠覆,斜穿过整个天穹。
雪停了,方才还在飞舞的雪花在电闪雷鸣中倏地消失了,像是被吸进了天幕中一般。
老道脸上的笑意不见了,他凝望着比白昼还要耀眼的天空,缓缓将手里的御魄词合上,神情一点点变得凝重。
“砰。”
一样东西落在他的身后,他急急转身,却现后面只有灰蒙蒙的一片夜色。他不放心,又朝前走了两步,慢慢俯低身子,凝神朝地砖望去。这一看过去,他倒吸了一口凉气:青砖上面,多出了两个小小的泥脚印,比婴孩的脚还要小一些,姜黄色的,散着阵阵腥臭的气息。
“砰,砰,砰。。。。。。”
又是几声怪响,这次老道没有回头,因为那些东西并没有躲藏的意思,它们从天而降,毫不避忌地围着他站成一圈,不会动弹的眼珠子直勾勾瞅着他,细缝似的嘴巴向两侧裂开,露出没有牙齿和舌头的口腔。
“泥人,黑山的泥人。。。。。”老道从牙缝里憋出这几个字,旋即抬头看向院外,狠厉笑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楚国公,您竟然也大驾光临,到咱们大宋的地盘来了。”
“咱们?无相,我倒忘了,现如今,你也是宋人了。也是,你这个人一向利字当头,嗅到一点儿血味儿便不惜背叛旧主,追随过去,聚若蚊蝇。只是你是否还记得那些惨死在阴兵槽的三千辽兵,因为你的背叛,他们被宋军围堵屠杀,后又被你用三昧真火镇压在山谷中,无法转世重生。他们都是我手下的精兵强将,竟被你用如此惨绝人寰的手段杀害,无相,你说这仇我该不该报?”
这个声音是从院墙上传来的,老道于是旋身望向上方,果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院墙上,他头顶金冠、身着左衽窄袍、腰间束带、足著丝靴,豹头环眼,看起来威风凛凛器宇不凡。
老道眯眼看他,脸色越来越阴沉,他压着声音道,“李德让,我当年只答应助耶律贤称帝,可没说要帮他征战。兵不厌诈,辽军大败,是你计谋有失,怎能怪到我头上。”
李德让“嘿嘿”冷笑,咬牙切齿道,“无相,你最擅诡辩,所以当年景宗才被你的花言巧语迷惑,损伤了阳寿,可是我李德让却早已将你看透,这次,定不会让你这宵小再次逃脱了。”
老道肃然而里,昂望向房顶那个人影,双手紧紧攥起,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耳边忽然传来几声“嘶嘶”的蛇鸣,李德让噙起舌尖,对绕在老道周边的泥人号施令。
泥人听到这个声音,浑身一凛,他们瞪大眼睛,俯趴在地上,一个接一个的冲着老道站立的位置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