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如烟早料到他会来,她将他派来伺候她的侍女,一个砸伤,一个打的脸肿,她们被她这个宋人俘虏这般欺负,想必已经到耶律烈那里告状。
“听说,你打了我的侍女?”他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响起,似乎还带着丝丝的揶揄,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在赵如烟的身上。
赵如烟冷哼一声,不屑道:“她们对我出言不逊,我教训她们天经地义,怎么了,不可以吗?”
是他非要带她来王府的,她根本就不想留在这里,如果他因此要赶她离开,那正中她下怀。
身后狂野的气息逼近,在赵如烟还来不及反应之际,她已经落入了一个强有力的怀抱。
耶律烈手臂环抱着她,下巴抵着她的发,柔声道:“只要你愿意,当然可以,她们只不过是下人,如果你不喜欢她们伺候,我再让管事挑几个聪明伶俐的伺候你!”
赵如烟惊讶的回眸看着他,原以为耶律烈是来跟她兴师问罪的,没想到他竟然是来安抚她的。
她打了他王府里的下人,他居然不生气?
赵如烟眯了眯眼,不确定的看着他,过了好半响,才别过头,淡淡的说:“不必了,我只要阿雅一个人伺候我就行了,其它的人你都撤走!”
那两个侍女瞧不起他们宋人,想必这王府里的其它下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说到底都是他们宋人在边境频繁打败仗,才让辽人欺负到头上。
就算再换几个侍婢,估计心里都跟那两个侍女一样想的,真正像阿雅那样把她当主子伺候,没有辽宋观念的下人实在太少了。
除了阿雅,她谁都不要!
耶律烈目光紧紧的盯在她身上,又突然开口:“为什么不肯换衣服?”
“我是宋人!”赵如烟挣开他的怀抱,语气坚持:“只会穿汉人的服饰!”
“你很快就不是了!”耶律烈阴沉着脸色打断她,将她拉回自己的怀里,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你马上就会是我耶律烈的侧妃,是大辽的妃子,生生世世都只能待在大辽,怎么还会是大宋的人?你最好马上忘记自己是宋人的身份!”
“不,我是宋人,我不是辽人!不是!”赵如烟冲他歇斯力竭的大喊,恨不得伸手堵住他那张嘴。
“你是辽人!大宋你再也回不去了!”耶律烈盯住她的双眼,一字一句残忍的相告。
可说完这句话他就后悔了,因为他看到赵如烟眼里闪过的一抹受伤,是那么的明显。
她惨淡的笑,眸子里是一潭死灰,如寒冬腊月里的积雪。
回不去了?她真的再也回不去了吗?
心被狠狠的撕裂了,赵如烟强忍住泪水没有哭,指甲掐进了肉里,痛得已经没了知觉。
耶律烈转过头,逃开她带着恨意的目光,对被人带进来的阿雅下令:“伺候你主子沐浴更衣!”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这里,脚步有些急促,他忽然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她了。
他怕再次待下去,他就会后悔,后悔要放过她了。
阿雅不敢怠慢,领着赵如烟往里间的浴池走去。
巨大的方形水池,四周镶嵌着金色的大理石,极尽奢侈华丽,四个角上分别有两条双龙戏珠,一共八条蛟龙,珠子微微散发着绿光,而从那几条蛟龙的嘴里正源源不断流出热水,注满了水池。
整个浴池热气缭绕,腾腾的冒着白烟,用几块浅粉色的帘子隔着,犹如仙境一般。
阿雅蹲下身来,替赵如烟解开腰带,用一根精致的玉钗将她的秀发盘好。
这才伺候着她,缓缓进入浴池。
赵如烟脸上是波澜不惊的,仍由阿雅摆弄,眼眸里看不清怎样的情绪。
她一声不吭的半坐在浴池中,腾腾上升的水雾,打湿了她的双眼。
她仰起头,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心下只觉得一片凄凉,以后的每一天,日日夜夜,她都要待在这里了吗?
虽然没有牢房,可是,她已然沦为阶下囚。
昔日里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主不复存在了,现在的她不过是一个仰人鼻息的俘虏而已,得不到别人的尊重,遭到的只有旁人的奚落跟白眼。
于是,这天夜里,赵如烟失眠了。她翻来覆去,怎样都难以入睡。
忽然觉得枕头有些湿润,顺手一摸,原来是她流泪了。
其实她也不是外表看上去那么坚强的,虽然白天里依然扮演着那个刁蛮跋扈的公主,然而在这样一个寂静的深夜,赵如烟却将脑袋埋在被子里,一个人无声的哭泣。
她不敢让人听见,也不愿让人听见她的哭声。
其实她真正的国家北汉,早就亡国了,这些年她跟着母妃住在大宋的皇宫里,尽管有赵光义的疼爱,但她的母妃毕竟不是皇后,在宫里住着也要看人脸色,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不能表现出自己的脆弱,哪怕一点点,在宫里只要一个不留神,就有可能万劫不复!可是她真的,好累,好累。
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是日晒三竿了。
明媚的阳光伴随着一场大雪后清新的空气,沁入她的鼻息,可是赵如烟却没有心情出去赏雪,她又要带上冷漠的面具掩饰她濒临崩溃的心灵。
阿雅拿着件新衣服跟洗漱用具进来了。
耶律烈没有再逼她换辽国的服饰,而是派人给她新做了一件汉人的冬装。
赵如烟换上冬装,又洗了把脸,对着镜子抹上了一层朱砂。
哎,明明是一张倾国倾城的绝色脸蛋,却要每天提醒着自己,遮掩住自己的美丽,这是何其痛苦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