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夸奖自己儿子,金柳氏自然得意,但也谦虚道:“你可别夸他,我倒想他活泼一些,不到二十岁呢就跟个老头子似的没火气。”
金伯曰微微一笑,贵气弥漫。
西门柳氏叹气道:“哎,瞧着我这大侄子,这份儿贵气从容的,我真是心里爱的很。要是我们红袖能大个几岁,亲上加亲,岂不是再好不过了……”
“哟!”曹氏夸张地叫了一声道,“大嫂,原来你还存着这个心思呢!”
西门柳氏脸上微微一红。
金柳氏知道西门柳氏是什么意思,这是给她提醒呢。这次西门家邀请金家过来,她心里其实有数,这是冲着金伯曰和西门绣心的娃娃亲来的。当初两家老太爷口头定的亲,那时候两家门第相当,亲上加亲也没什么;可是如今金家比之西门家繁荣不知多少倍,西门家这点子家业,在金柳氏眼里可就低了一等了。
况且今天见到西门绣心,颇有些牙尖嘴里的样子,她也不喜。再加上路上听到的那些流言,一个女孩子若是清白都不在了,还有什么值得人看重的。对于西门绣心,金柳氏自然愈发地不喜欢了。
西门柳氏故意拿红袖说是,是不是真的存着亲上加亲的意思,倒先不说,她故意当着曹氏的面说这个,不就是想趁着曹氏开口之前就多添一些堵,可见她也反对这门婚事。
“红袖倒也罢了,年岁差得多了些。我们伯曰自己说过,未立业不成家。前些日子,他父亲才从京里写了信来,已经在京里为他谋了个职位,召他入京赴任。我想着左右他也才十九,过个两三年,也不算太大,又有官身了,到时候再议亲也更体面……”
金柳氏这一番话下来,曹氏听得又惊又喜。
喜的是金伯曰居然能够入京任职,可见前途无量,这也反映出金鸣日在京中是实权人物,金家家业不容小觑。
惊的是金柳氏明明知道这次西门家邀请他们来是为了什么,这时候说未立业不成家的话,岂不是故意推诿。
想到这里,曹氏忍不住,忙道:“这话说的,贵族之家的男子,哪有过了二十才议亲的。伯曰既然要去京中任职,正该先娶妻成家,如此显得成熟稳重,岂非让上官和同事更加信任。”
金柳氏道:“曹妹妹的话也有点道理,只是他自己立下的宏愿,先立业后成家,也是求上进,我们做父母的岂有反对的道理。”
“他是年轻人,总有些思虑不到的地方,我们做长辈,岂能由着他性子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先成家后立业才是立身之本。”曹氏寸步不让地跟金柳氏争辩,话里已经快透出一丝火药味了。
这时,欧阳氏咳嗽了一声,笑道:“怎么为了伯曰争论起来了,咱们来探亲,可不是来辩理论道的吧!”
曹氏这才觉得自己好像心急了点。
金柳氏也笑道:“说的是。”她看着金伯曰道,“你素来沉稳,你若是拿定了主意,我这个做母亲还是支持你。”
金伯曰道:“多谢母亲。”
曹氏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金柳氏这话的意思,岂不是还是认同金伯曰未立业不成家的想法,那她女儿绣心怎么办。
知秀在旁边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站起来道:“娘,我头有些痛,先回去了。”
曹氏蹙眉道:“长辈们都在呢……”
知秀不等她说完,就对金柳氏等人道:“姨妈,我头实在有些痛,陪不得你们了,想先告辞,请姨妈勿怪。”
金柳氏笑眯眯道:“不妨事,你去吧。”
知秀也不看曹氏的表情,对金柳氏等人略略行礼,又扫了金伯曰一眼,快速地走出松柏堂去。
她一路风风火火地走,路过花园的时候,怕遇见金芳月等人,专拣偏僻的小路过,不多时就回到了西跨院自己的房间。
小竹正在收拾屋子,听到急促的脚步声,还吃了一惊。
“二小姐,你怎么就回来了?”她抱着一堆衣物,惊奇地睁着两只眼睛。
知秀没好气道:“一堆人阴阳怪气,我看不下去,就回来了。”
她气呼呼地坐在绣墩上,自己倒了慢慢一杯茶,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杯。
小竹道:“金家不是已经来了么,奴婢听说金大公子长得极好看,小姐是不是见着了?他真的很好看吗?”
知秀道:“好不好看,你自己去看不就知道了。”
小竹不好意思道:“奴婢身份低微,还不够资格去松柏堂伺候呢。”她还轻轻地扭了一下身子。
知秀哭笑不得,道:“别扭捏了,我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
小竹顿时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知秀也不理她,只顾自己思索着。
金伯曰长得当然好看,说话做事也好像十分稳重的样子。但是他嘴角的那一抹微笑,初看觉得温和,但时间一长,却觉得这微笑像是他用来武装自己的一个外壳。所谓的温和,不过是掩盖骄傲的表象,金伯曰骨子里,应该是一个骄傲到极点的人。
金仲方的无礼,金芳月金芳丽的调侃,金柳氏的暗示,这些人固然令人不喜,可在他们衬托之下彬彬有礼的金伯曰,也透着一股子虚伪。
若他是真君子,又岂会由着他的家人们一次有一次地给西门家难堪!
知秀深深地觉得,这个男人远不如他表面上那样虚怀若谷,相比之下,兰方越、左骄阳之人可比他真诚得多了。
“哼,不过是个伪君子罢了。”她嘟囔了一句。
“啊?小姐你说谁是伪君子?”刚把脏衣服拿出去,又回来继续收拾的小竹,正好听见了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