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老太爷的话成功吓到,心里已经惴惴不安。
西门战毕竟已经上了年纪,说这些话已经耗费了他许多精神,要凭这几句话就震慑住柳新丰,并不只是动嘴皮子这么简单,精神、气势、语言技巧,缺一不可。
此时,他已经成功地让柳新丰产生了敬畏,也算是达到了目的。
“柳新丰,今日之事,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我可以不予追究。”老太爷慢慢地坐了下去,语气也比刚才放松很多,就在大房和柳新丰都下意识地松懈之际,他话锋忽的又是一转,“但是!我们西门家,绝不可能再让你住下去!我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明天早上,你必须滚出我西门家的大门!”
柳氏大惊,抬头就想说话,但一接触到老太爷冰冷的目光,立刻如同一盆冷水浇在头顶。
西门战侧身前倾,雄踞如虎,鹰目如电,令人无法直视。
“明天,如果让我知道你还赖在西门家不走,就不要怪我辣手无情!我西门战人虽老,宝刀却仍然能够杀人!”
说到杀人二字的时候,他舌绽春雷,如怒海奔腾。
柳新丰竟被这气势推得往后退了两步,撞到了身后的西门延昭,站稳之后脸上也是一阵白一阵青。
“滚!”
西门战最后大喝一声。
这次不止柳新丰,西门宗实和西门延昭也承受不住老太爷的愤怒,抓住了柳新丰便往外逃走,柳氏也拉过红袖,丧家之犬般地跟在他们后面。
一时间,大房众人如潮水般呼啦啦地退了个干净。
松柏堂中恢复了安静。
西门战身形还保持着铁板一般坚挺,但下一刻却浑身一松,瘫软在太师椅上。
“老太爷!”一直在身边伺候他的老仆惊呼一声,握住了他的手臂。
“我没事……”西门战沙哑地说了三个字,疲惫如蛛网一般爬上他苍老的面容,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老仆心中涌出一股难以言状的悲痛:“老太爷,这个家不能没有你……”
西门战呵呵两声,道:“放心,我还没这么早死。”
他扶着椅子的扶手,老仆忙双手用力,将他扶了起来。
西门战往前走了两步,只是两步而已,却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西门家,真的是没落了啊……”
他的目光,穿过松柏堂的大门,投向遥远的夜空。
今日,虽然他驱逐了柳新丰,但毕竟还是向柳家屈服了。一个滚字,看似慷慨激昂,却何尝不是一种悲壮。
而这悲壮之后的悲凉,除了他这个老人,又有谁能够体会?
两个儿子,一个孙子,竟没有一个人能够撑起这家族吗?最早封为贵族的西门家,曾经辉煌如日中天的西门家,是要日薄西山、垂垂老矣地苟延到最后?还是月落日升,重新焕发出耀目的光彩?
谁,能够为西门家重新带来荣耀?
夜色散去,日出东方。
当太阳照进西跨院,二房一家人已经知道了老太爷最后的处置——柳新丰被赶出了西门家。
滚!这是老太爷对这个胆敢侮辱他亲孙女的无耻之徒的怒吼。
可是,也仅此而已了。
“老太爷,真的是老了。”用调羹拨弄着碗里的粥,曹氏脸上全是感叹,“当年,他是何等地杀伐果决,连你这个亲儿子,都不敢与他对峙。如今,却对一个小辈毫无办法。”
西门宗英默默地吃粥,虽然不说话,但眼神之中,也透出对这个家庭的担忧。
唯有知秀,她无法体会这种豪门没落的悲哀,也无法理解老太爷放过柳新丰的无奈。她差点被侮辱,差点失去女人最重要的清白,可是试图强暴她的人,却只是被赶出门这么简单。没有一句指责,也没有一点责罚,而她作为受害人,得到的只不过是父母的几句安慰。
她不服,更不甘。
这个家庭的亲情,让她感到如严冬一般冷漠。
西门宗英和曹氏都没有注意到她的沉默,他们还沉浸在对西门家的担忧之中。毕竟,知秀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一个替代品而已,他们到底不会像关心亲女儿一样关心她。
似乎是被餐桌上的沉闷给压抑得透不过气了,在喝完一碗粥后,西门宗英终于抬起头,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昨日之事,既然老太爷已经做出处置,就不必再提了。我们现在应该集中精力,筹备与金家议婚之事。”
西门宗英提起金家来,曹氏也立刻振作了精神。
“说的不错。不出意外的话,金家今日就要到了。幸好老太爷快刀斩乱麻,已经把那柳新丰赶了出去。那无耻之人,不必再去理会,我们只需好好地招待金家,趁这次机会,把绣心跟金大公子的婚事给定下来。”
曹氏一面说着一面心里就有了主意。
“绣心,吃完早饭便跟我回房,今天务必要盛装打扮。金家家世显赫,衣食住行必定是十分讲究。我们西门家虽然不比从前繁荣,但也仍然是轩辕最老牌的贵族之一,要给金家看看,我们西门家的小姐,配他们金家的公子,正是门当户对,天造地设!”
西门宗英认同地点头。
曹氏三下五除二地就吃完了早饭,也不管知秀是否吃饱,拉着她的手便往屋子里走。
金家的事情早已经定下,知秀就是再无奈,现在反对,也来不及了。
昨夜的事情,在太阳重新出来之后,似乎已经被所有人忘记,没有人再提起柳新丰一个字。
而柳新丰,也已经在西门家消失,干净得仿佛从来没出现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