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西门宗英和曹氏也应了。
曹氏尤其高兴,能让二房一起张罗,显然是认同二房在家里的地位了,先掌事便能后掌权,她曹氏总有跟柳氏分庭抗礼的一天。
相对的,大老爷西门宗实和大夫人柳氏心里,自然不会太痛快。
接下来的两天,曹氏一面跟柳氏一起为金家到来的事情张罗,收拾园子,准备各种生活用具,又要在园子里安排伺候的人手。西门宗实则着手准备菊花盛会,比她们还要忙碌。
白马城的菊花盛会,在每年的九月,中间夹着中秋节,从月初到月末,在城中选择一处园林,由城内各家提供自己最好的菊花、盆景,布置成盛大的菊花园,无论什么人,都能自由地入园赏菊。一般是从九月初三开园,到九月二十五,会评出本次菊花盛会的花中三甲:状元、榜眼、探花,并在园中特辟一个展示区域,重点展示三天,直至九月二十八结束。提供出花魁的那一家,可以得到刺史府赏赐的十两黄金,当然更多的是全城乐道的好名声。
往年西门家送去的菊花多则十盆,少则五六盆,却从来没进过三甲。这次西门宗实卯足了劲地要得个名次,所以对这件事情非常上心,派出婢仆去多方搜罗上品菊花,若有好的,便不惜重金购买。
而曹氏也不闲着,不仅跟大夫人柳氏争权夺利,还要盯着知秀,监督她学习各种礼仪。当初将她认作女儿,是为了她那张酷似西门绣心的脸,但相处后发现,这女孩儿的思维举止,跟常人总有些不同,太出挑了就怕出问题,所以曹氏决心要改造她。
而知秀也是苦不堪言,这些个什么礼仪规矩,有些真是让她觉得荒唐无人权;而她自己却也没有怀疑到,为什么她的观念中会接受不了这些规矩。
这天夜里又被曹氏给教训到很晚,知秀睡下的时候,都已经到子时了。
曹氏一直等着她睡觉,出去之前在香炉里点了块香,说是能安神的;又在她床头挂了一块类似于八卦镜的铜牌,说是保平安驱鬼神。
知秀困得很,也不管这些,倒头就睡。
曹氏带了丫鬟们退出内室,吩咐守夜的丫头警醒着,留神夜里有什么动静。
今夜阴,无月无星,暗沉沉伸手不见五指,四下里一片寂静。
内室中,淡香袅袅,帐幔低垂,外面廊下的气死风灯,将一丝微弱的光透过窗纱射进来,映着花木的轮廓,在帘帐上照出幢幢的黑影,随风摇曳,变幻不同的姿势。
细微的鼾声,为这明明灭灭的黑影,又增加了一丝恍若游魂的呼吸。
山顶、崖边,急速坠落的身体……
荒原、烈日,又饥又渴,四肢恍如灌铅,走也走不出去……
血雾弥漫,阴风阵阵,这是人间地狱,剖腹女尸、无头婴孩,都伸着白森森的爪子,向她呼号……
突然倒在地上,那些血淋淋的尸体都朝她扑过来。
那边土墙后头,一个面目不清的女人,朝她留下冷酷的一眼,转头而去。
“啊!”
她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气。
丫鬟推门而入,快速地点起烛火,照亮整个房间。
“二小姐,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丫鬟凑到床前,用一块帕子擦拭她额头的冷汗。
知秀神思恍惚,愣愣地看着她。
丫鬟的眉眼,在昏暗的灯光下,有一丝妖异之感。
“二小姐,你梦到什么了?”
“我梦见……”知秀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厉害,梦里的一切仍然让她心惊胆战,那暗红色的血雾似乎还蒙蔽着她的双眼。
“梦见什么?”丫鬟柔声追问,眼里带着探究的欲望。
知秀摇摇头:“我忘记了。倒杯水来,我口渴。”
丫鬟眼中露出失望,退下倒了一杯温水,知秀喝掉以后,躺了回去。
丫鬟犹豫了一会儿,见她没有说的意思,便只好问道:“小姐要不要换件衣裳?”
知秀道:“不用了,你出去吧。”
丫鬟死了心,吹掉烛火退出内室。
天上的乌云不知什么时候散开了,秋日里本来就难得阴天。星光洒进来,屋中的视野清晰了一些,至少可以看见头顶的床帐。
知秀瞪大了眼睛,没有一丝睡意。
梦里的一切,随着她头脑的清醒,反而变得模糊,除了那种紧张恐怖的感觉,细节已经快记不清了。
但是最后那一幕却深深地印在她脑海中。
土墙后面,一个女人,留给她冷酷的一眼,转身而去。
女人的面目模糊不清,无论她怎样努力回想,都没办法看清她的面貌。但是女人射过来的那一眼,冷血至极,决绝而去的身影,仿佛将她投身于地狱,又如同坠入冰窟,让她不寒而栗。
那女人是谁?
知秀皱眉思索,她可以肯定,这个女人绝不是她凭空梦出来的一个角色,而是真实存在的人物。虽然她看不清这个女人的五官面目,但却能感觉到,应该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
到底是谁呢?
她努力地想,却想不起会是她认识的哪一个人。
她的记忆,是从左骄阳帐篷里苏醒的那一刻开始的,从那时候到现在,她所认识的女孩子,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个。除了自己家里的这些年纪差不多的丫鬟,就只有东方若儿、杨理理、文世兰、文世玉等人。
可是,梦里的女子,却并非她们中的任何一个。
到底是谁?!
这个梦,让她捕捉到了一丝很关键的东西,似乎跟自己失去的记忆有关。可是她越是想,那梦里的情节便越是流失地快,甚至连那女人的身影也更加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