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逻的两个士兵正好走到这里,一下子看到黑暗中突然窜起一个人影,立刻警惕地叫了一声。
左骄阳沉声道:“是我。”
两个士兵听到他的声音,又看清了他的脸,这才放下心,将原本平端起来的长矛又放了下去。
“见过校尉!”两人一起向他行了个军礼,然后就看到了坐在他旁边草地上的西门知秀,顿时脸上都浮起一丝古怪的神情。
左骄阳咳了一声。
两人立刻收拾起表情,转身,目不斜视,迈着整齐的步伐,十分严肃地继续巡逻起来。
知秀被他们活宝的表现弄得笑了出来,扔掉了手里的草茎,也准备站起来。奈何她背上的伤口是新伤,一用力就会扯到,顿时疼得龇牙咧嘴,又跌坐回去,只能可怜兮兮地看着左骄阳。
受伤的人就不应该到处乱跑!
左骄阳暗暗腹诽,却也只能伸出手。
知秀立刻开心起来,抬手握住他的手掌。
他的掌心温暖干燥,带着常年握兵器的老茧,有点粗糙;而她的手掌则纤细柔软,微微发凉。
双掌相碰的这一刻,两人似乎都同时感到有一丝异样的感觉,从相触的地方传入自己身体之中。
知秀微微红了脸,幸亏夜色中看不清楚。
“走吧,我送你回去。”
她走在前面,左骄阳背着手跟在后头,两人慢慢地朝贵族的车队之中走去,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接近西门家的马车的时候,曹氏跟吴妈正在车旁边焦急地寻找着什么,看到他们两人,立刻都松了一口气。
“你跑到哪里去了!”
曹氏冲上来抓住知秀的胳膊,脸带怒气地责怪。
知秀缩了一下手,像是很不适应她的碰触。
“小姐呀!你半夜出去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夫人刚才来看你,见你不在,吓得差点又要报军了!”吴妈也嗔怒地说道。
知秀皱眉道:“我只是睡不着,出来走一走……”
曹氏立刻打断她的话,道:“你难道不知道眼下的形势么,全城人一起迁移,龙蛇混杂的,万一遇到什么歹人……”
她说到这里,才发现跟在知秀后面的男人,竟是左骄阳,立时停住了话,皱眉在知秀和左骄阳脸上来回看了几眼,便对吴妈道:“吴妈,带小姐回车上去,好好看着她,不许她再下车。”
“是。”
吴妈捏住了知秀的胳膊,知秀试图挣脱,但细皮嫩肉的她哪里比得上壮实的吴妈的力气,只能被她扯着上了马车。
直到她们两人的身影都消失在车门里面,曹氏才转过身,脸色已经拉了下来,跟方才判若两人。
她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左骄阳,阴沉地道:“左校尉,你不会忘记自己的承诺了吧。深夜带着小女游荡,是什么意思?”
左骄阳立时眉头一挑。
10、贵族之傲慢
曹氏的质问,让左骄阳有点意外,同时也听出了她那阴沉语气背后的怀疑。
他脸上表情不变,淡淡道:“夫人以为在下是什么意思?”
曹氏冷哼一声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也劝你不要有什么意思。我们西门氏在本朝立国之时就被赐为贵族,西门家的女孩儿高贵尊荣,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肖想的。”
她微微抬着下巴,脸上带着一丝最常见的贵族面对平民的傲慢。
左骄阳几乎要笑出来。
“夫人未免想得太多了。”
曹氏道:“我也希望是我想得太多。”她声音微微放柔和,道,“左校尉,你只是一个平民,有了一点军职,就更应该珍惜自己的前途,不要因为一些不必要的心思,给自己惹来麻烦。”
她的意思,是个人都能听明白了。
在她眼里,左骄阳不过是一个卑微的小军官,根本配不上自己的女儿,所以警告他不要随便动心思。
贵族,始终是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的,在平民跟前,他们有天然的优越感,从来都是用眼角看人。如果一个平民敢对贵族小姐生出情愫,哪怕只是暗暗爱慕,也必然会遭到冷嘲热讽,严重的还会被贵族羞辱惩罚,丢掉尊严甚至性命。
左骄阳心高气傲,对她的这种心思洞若烛火,却也不屑一顾。
“曹夫人的确是想太多了,我左骄阳虽然不是高高在上的贵族,却也从来都知道自己的身份,该说什么话,该做什么事,什么样的女子是我的良配,都很清楚,不劳夫人费心。”
他的话很不客气,曹氏听得很刺耳,但是一想到现在被自己认作女儿的女孩子,是他从昭武人营帐中救出来的,而且还需要他保守这个秘密,便投鼠忌器,不敢说得太严重。
她只好点点头道:“左校尉是聪明人。希望你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也能遵守你曾做出的承诺。”
左骄阳知道她指的是要他保守秘密的事。
“贵族和平民,在我眼里都一样,无论是对谁做出的承诺,我都必然会遵守。”
曹氏这才放心,道:“既然如此,我就相信左校尉的为人。”
她高高昂起的下巴,轻轻地对他点了一点,算是致意,然后便转过身,回到自己的马车之中。
左骄阳仰起头,对着繁星满天的夜空吐出一口浊气。
“贵族?现在的贵族,只怕早已忘记自己的祖先是如何为家族挣来荣誉的……堕天府,哪里有真正的贵族……”
他向以西门氏为中心的整个贵族车队扫了一眼,再看看跟这些贵族泾渭分明的平民人群,车队和人群之间,仿佛有一条无形的分割线,平民绝不会去招惹贵族,贵族也绝不会对卑贱的平民付出一丝同情和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