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里香身死,不意味着转换器不再定位。回旋不会凭空出现的意思是……它也不会凭空消失。所以即便玛尔戈——或者说马尔哥不在,转换器也可以启动,而且是不限对象的启动。碇博士,您是不是不知道这一点。
碇唯的眼睛亮了一下。她微微踌躇了一瞬,然后说:感谢您的坦诚。但……
她摊开手。请相信我。
松田阵平沉默地看着她。他的右手紧握着,悬在碇唯伸出的手掌上方。那只掌心即将掉落的是未来的脉络。然而他却忽然变了手势,同时很无奈一般:
“……抱歉。”
随即攀上碇唯的手腕,控制住她的两只手,在她身上的衣兜里寻找起来。饶是动作着急,也很有分寸。碇唯被这样猛地推到角落里,头发乱了点,除此之外没有更剧烈的反抗,甚至垂着头看松田阵平搜身。她说:“我没有带。”
松田阵平猛地抬头,碇唯直视着他的眼睛,重复了一遍:“通行证,我没有带。”
她闭上眼睛用自己常常使用的语调说:“上一次你这样夺走我的通行证,差点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上一次……三冲差一点真的爆发。自那之后我每次见你就不再带了。”
“你没带通行证。”松田阵平重复了一遍,“你真的没有带吗?”
碇唯摇摇头。
松田阵平看着她,点点头,说:
“——那就好。”
说完,他没给碇唯反应的时间,就拉着她刷开房间门,把她推进去后,门砰地关了起来——他怎么能刷开房间门——碇唯被推的一个踉跄,扶着一旁的柜子,马上就反应了过来:一支口红换一张通行证。稳赚不赔。她猛地转头。当然了,当然了。松田阵平既然找上葛城美里,回回在她那儿见萩原研二,总不能每次都麻烦她。葛城美里至少会把自己通行证的复制品交出来——碇唯立刻扑到门上,扭动把手,反复测验静脉:当前事务繁忙,请重试。当前事务繁忙,请重试。当前事务繁忙当前事务繁忙当前事务繁忙,请当前事务繁忙当前事务繁忙当前事务繁忙,请重试
陌生静脉样本数据,不予通过。
与此同时,她听见门外传来的电子音:
密码库更改成功。
……为什么?碇唯不可置信:复制卡没有更改权限,所以葛城美里把她的主卡交了出来?怎么可能?
她少有如此惊慌地四下打量。只看见萩原研二,十四岁的,用澄澈到愚蠢的目光看着她。像被牧羊人丢弃的羊羔。
最终教条区,赤木律子隔着屏幕监控全局,与此同时,碇唯并未到场。葛城美里同样也不在。碇源堂此时大概正站在莉莉丝面前吧。如果她们都不来的话,现在的权限理应顺位交由赤木律子。
我只能最多再等一分钟。赤木律子沉默着,潜伏着,窥伺合适的时机。她看见最终教条区贝希摩斯的脚下凭空出现了人的身影。
如果碇唯依旧不出现的话。她想。我不是那种会废话的人……
整个nerv基地忽然一片黑暗。在电量耗尽的提示音中,赤木律子一边立刻向外走,一边在脑内迅速排查:过去,什么样的活动会耗尽基地的电量?
……唤醒eva。
这个认知让她的脑内嗡嗡作响,脑内的神经元像粘钩一般想要抓住这个瞬间,但她本人先一步被抓住了——
葛城美里忽然出现在赤木律子的身后,拉住她的手,她的笑容即便在黑暗中也散发着光华。为什么要这样?赤木律子为这个笑容而双眼灼痛,再睁眼时,语调中带着烦躁、焦急:你以什么身份抓住我?同僚?敌人?叛徒?先知?命运?
葛城美里轻轻地说:以我是你大学同学,我们做了多年好友的份儿抓住你。对我哭吧,笑吧,怒骂吧。然后看着这个世界走向它的结尾,我们重归于好。
即便电脑屏幕因断电而失去功效,光还在基地内遵循正常的物理法则,投过全透明的窗户,这座基地里沉默的所有人在黑暗中睁开眼睛,任由充满电力的贝希摩斯散发的光芒映照出的两个人将自己的身影投射在视网膜里,度过这结局前无眠的最后一小时。
被平白无故地从拘留所里传输到这儿来,虽然全场空无一人,但萩原研二还是保持着警惕。按理来说应该快点离开这儿才是,但不知道为什么,出于一种雏鸟一般的情节,他不愿意离开这片空间中的这一具巨大的机甲。我们本该相熟的。本该……他抬起头。但这儿一片黑暗,他看不见机甲的面目。
就在这时,最终教条区的门被打开。声音先于来人,在空旷的最终教条区四下回荡:
“千速!动起来,千速!”
沉睡在eva中多年的少女终于醒来了。她刚刚睁眼,记忆仿佛还停在自己因病昏迷的瞬间,属于自己的时间却仿佛被叫停一般,保险。过去沉睡的时间里,她总是被不情愿地唤醒,做不愿做的事。但是现在醒来,有些搞不明白了呢。地上的这个人是谁?我听见有人叫他萩。你是研二吗?巨大的机甲俯下身子,带起飓风。但萩原研二一点都不害怕,和贝希摩斯——或者说萩原千速的眼睛对视。
是他!是他!是研二呀!萩原千速认了出来,高兴万分,忍不住伸出手来。一旁那个卷毛立刻叫停——这个我认识。这是松田阵平。他怎么一点都没有变?算啦不管啦,我还活着,他们两个还在,就是万幸。eva内嵌的灵魂头一次发自内心地动了起来,并非出于强迫,也不是因为痛苦。她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