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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空了换个封面去
都是夜里听了巴赫的错
然而在这黑暗中干邑总觉得自己被人注视着,那目光几乎凝成实质,比他曾经挨过的狙击枪还令人发毛。于是他扭过头来,一个女研究员正平静地看着他,目光里多的仍是与他人如出一辙的防备,却透着点隐秘的期望和几乎无法理解的怜惜。干邑十分确定那一丝怜惜就是让他发毛的缘由,于是靠近了她:“有事要拜托我?”
干邑一边蹲下一边打量着女研究员。她留着一头栗色的短发,坐在地上,白大褂沾着灰,然而始终保住了非常体面的派头,超乎寻常的镇静。然而干邑不得不承认,哪怕自己回忆起他们之间曾有一场简短的谈话,也依然不知道她的名字或代号。
干邑是常常和许多人都能聊的风生水起,但这多半是缘于他强大的察言观色能力以及随机应变的本事;他也因此偷懒,总是忘掉别人的名字。
反正到时候也能猜出来或者想起来的。
女研究员右手轻轻的从耳朵上取下一个看不清的黑色小装饰,似乎不会比一枚蓝牙耳机更大,然而即使是灯光昏暗,组织里的人也好,干邑也好,都不该漏掉它的。
门口的看守似乎想要进来查看出了什么情况,然而远远看到干部干邑表情自然的笑着摇摇头,看守也就没再继续追究。打发了看守,干邑转过头不着痕迹的挡住监控,示意研究员解释。
她缓缓吐出一句话:“这是我的研究心血,采用了脑电波干涉技术……除非我主动出示,否则别人看不见它。”女研究员看了一眼干邑,对方点头,于是她继续说,“我要死了。我很清楚,我这种专攻人脑科学的没法进雪莉那套研究生理科学的班组——你们也不会放我走,我已经死了。但是我想把它留下来。它不可以消失。”
干邑的语调也很和气,在昏暗的灯光下模糊不清:“但是你为什么选择了我呢?在此之前,我们从不认识。”
“请让我先解释转换器——就是我耳朵上这个——的用途。”
“长话短说。”
“戴上它,可以穿越到平行宇宙。”
干邑挑眉:“唔!本来你们的目标是意志转移,但是现在却打通了平行宇宙……好吧。虽然这样说很冷酷但,为了确保不是幻觉或清明梦之类的,请给我证据。”
她示意干邑更靠近一点,然后用气声说道:“我经过测试发现,平行宇宙里的人的名字通常不会变。萩原研二先生。”
空气诡异的寂静。
研究员本以为自己会被立刻挫骨扬灰,再不济也是被暴揍一顿之类的,不由得吐槽道:“我以为我现在就能死在你手里。”
干邑却神色如常,只是顺着说:“那么现在我可以知道你选择我的理由了吗?——我猜平行世界的我……是个遵纪守法的人?只是遵纪守法不够吧,也许是警察?”
她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继续说:“我本来是想给波本的……不过我大概活不到他回国了吧。”
所以波本也是警察。
那家伙不是才拿上代号嘛,也不回国,自己都没怎么见过。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确定,更别提判断此人是不是卧底了。至于他自己……干邑眯着眼睛想,我和警察可扯不上关系。
于是他摆手:“好吧,再见了……不,恐怕是永别了吧。”
女研究员低低地说:“是啊,真遗憾。”
干邑反倒来了兴趣:“你的代号是什么?”
“不要记我的代号。我的代号是这个组织给的,它不属于我,如今也要收回了。”女研究员摇摇头,“记住我的名字吧。唯。”
干邑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回头,灯在他的身后一盏一盏的暗下去。干邑知道和唯见的大概是人生的最后一面,然而这又如何呢,每一天他都会与无数的人见最后一面。
对于唯的话,干邑信的其实还不少。毕竟那确实是他的真名。
一直以来他用的名字都是干邑,偶尔有需要证件的场合他则是三木健一,萩原研二实在是一个需要反应时间的名字。它代表了一个修车厂里上蹿下跳的小豆丁,一个同学老师眼里聪明却不努力的孩子王,一个女同学曾纷纷爱慕却不敢靠近的母单青少年,一个家里破产后无所事事的无业游民,一个误入歧途后却还青涩的二货。
破产两个字可以轻描淡写一笔带过,比起一些人被灭门或找不到亲生父母似乎也更温柔些。
家里终归会有些积蓄,省吃俭用也能供他上学。不过萩原研二他放弃了,那个年代正是日本青少年犯罪高发的时间段,女孩子还好一点,男孩子里将同学间的盗窃、敲诈视为理所应当的并不在少数。
萩原研二也不可避免的会接触到这样的同学,在目睹过一次抢劫后,萩原研二如法炮制。一开始他是被人挤着上前,不知不觉却站在了最前面;然后他们抱着纸币逃跑,事情开始朝着无可挽回的方向发展。
不,他并不是在辩解,将自己误入歧途的责任甩给交友不慎或者这个社会之类的。自己会变成这样只能说是天性使然,这个世界上很多人不是好,只是不够坏罢了。
再后来,他们惹到不该惹的人。萩原研二当时顶多算个情绪化的小孩,在极度的恐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自暴自弃之下,他拼了命的抵抗,最终被另一伙人看上,出面解了围。
人情债最难还。萩原研二当时没什么东西,只剩自己。
于是他将自己交了出去。